突然听到有人在后面喊：“王永正，你小子偷偷摸摸干啥了？”
王永正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哥哥王永秋。
他在三十里地外的胜利中学读高中，学校规定半月回家一次，这才走了没几天，咋半道又回来了呢？
“哥，你咋回来了？”
“咱爸打电话让我回来一趟，说是有急事，只好请假了。”
“爸让你回来干嘛？”
“不知道。”
王永正朝着已经走到村口的郑秀兰努了努嘴，问：“那不是胡老师家的大小姐吗？”
“不知道，爱谁谁。”王永正装出一副冷漠的样子。
“你小子，人小鬼大，变坏了吧？”
“你才变坏了呢。”
“我倒是想变坏，可班里没有一个对上眼的女生。”王永秋突然想起什么，问弟弟，“你是不是跟贾志刚一起了？”
“是啊，怎么了？”
“他鼻子破了，正在小河沟里洗呢。”
那小子还算理性，没挂着一脸鼻血回村子。
王永正哼了一声，说：“他是活该，让他再胡说八道！”
“你打他了？”
“是他自己摔倒磕破了。”
“哦，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王永秋扮一个鬼脸，说：“事实摆在那儿，一个女生，两个男生，凑在一起能不打架吗？”
“你想多了。”
“用不着隐瞒，哥是过来人。”
“滚一边去！”王永正白了他一眼，说，“难怪学习不好，原来心思全都用着那些烂事上了。”
“你还嘴硬，我这就回家告诉咱妈去，让她审问你。”王永秋说完，加快脚步朝前走去。
“哥，不是你想的那样，等一等，我告诉你实情。”王永正加快脚步跟上去，把这段时间遭受的“不白之冤”说了出来。
王永秋听了，冷下脸来，骂道：“他妈了个巴子，这也太欺负人了吧？我跟他们理论去！”
“好了，你就别跟着瞎掺合了！”王永正死死拽住了他，说，“连我自己都说不清，你再搅合进去，那不就更乱套了吗？”
“你就认怂了？”
“没啥大不了的，不就是个小误会嘛。”
“你就是个怂虫！”
“怂虫就怂虫，总比头破血流强。”王永正快步赶上去，岔开话题问哥哥，“咱爸今晚能回家不？”
“回来呀，要不然他让我回来干嘛？”
“爸让你回来的？”
“是啊。”
“干啥？”
“不知道，爸打电话给我，说有急事跟我啦。”
王永正心头一紧，莫非是为了自己的事情？
却故作轻松地说：“爸一定带好吃的回来。”
“你就知道吃，怂虫！”
两个人没有回家，去了通往镇上的路口，站在路边等爸爸。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远远看见有人骑着自行车飞奔而来，王永秋喊了一声：“咱爸回来了！”
两个人撒着欢地迎了上去。
那时候村子买得起自行车的人很少，爸爸在镇上的邮局工作，自行车是公家给配的，草绿色，看上去很惹眼。
近水楼台先得月，哥哥上初中的时候就偷着学会了骑车。
爸爸到了跟前，下了车，王永秋攥住车把说：“爸，让我骑一会儿自行车吧？”
爸爸把挂在车把上的一包东西拿下来，说：“抓紧时间练一练，等练熟了，我给你买一辆。”
“真的呀？”王永秋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真的，去麦场那边练吧，那边宽敞。”
爸爸把自行车递过去，看着王永秋笨拙地跨上去，用劲蹬着，大声嘱咐道，“早点回家，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啥事？”
“请客喝酒。”
“请谁啊？”
“回来就知道了。”
王永秋应一声，转眼间没了人影。
爸爸回头望了一眼王永正，问他：“你也想学骑自行车了吧？”
“当然想了。”
爸爸说：“等再长高一点吧，现在还够不着脚蹬呢。”
王永正挑了挑脚尖，说：“怎么就够不着了？你看看，都快比你高了。”
“好，等瞅空教你。”
王永正憨憨一笑，接过爸爸手中的包，说：“这么重，里面是好吃的吧？”
爸爸说：“是啊，今晚咱家请客吃饭。”
“请谁呀？”
“小孩子家的，不要多问。”爸爸说完，迈开大步朝家奔去。
进了院门，爸爸跟妈妈叽叽咕咕说了些什么，然后对着王永正说：“你去喊几个人来家喝酒。”
“喊谁？”
爸爸一连报出了几个人的名字。
他们都是村里的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所有管事的几乎一个不落。
王永正埋怨起来：“请他们来干嘛呀？好东西都被他们吃了，不如自己吃着舒坦。”
爸爸说：“你懂个啥呀？小屁孩！”
“我当然懂了，东西被他们吃了，我就没得吃了。”
“咱这是求人家办事，不吃点喝点怎么行？”
王永正还想说什么，妈妈在东屋里喊：“他爸，你快点过来一下，帮我把鸡抓了。”
“妈，你干嘛呢？”王永正大喊一声。
妈回一句：“杀鸡！”
“杀哪只鸡？”
“老公鸡。”
“不行！那只不能杀，它早上还得喊我起床上早自习呢？”王永正有点舍不得。
“我喊你！”
说话间，爸爸已经堵在了门口，把那只芦花大公鸡抓到手里。
妈妈拿过鸡，一手拎着菜刀，边往外走边说：“等下月发了工资，让你爸给买个小闹钟，那玩意儿更准时。”
王永正没吱声，喉头一梗，突然难过起来。
他不敢再看那只大公鸡，低头走出了院子。
村子不大，熟门熟路。
不大一会儿工夫，就把名单上的人喊齐了。
回到家里后，东屋里已经传出了扑鼻的肉香味儿。
王永正走过去，趁着妈妈炒菜的空儿，从盘子里抓了一块肉塞进了嘴里。
“老二，你咋偷吃上了？”爸爸在背后大喊一声。
王永正一口吞了下去，赖着脸说：“这块肉掉在盘子外头了。”
“吃就吃吧，别鬼鬼祟祟的。”爸爸说着，拿出了五元钱，命令道，“赶紧去买两盒烟来！”
王永正应一声，接过钱，朝着外面走去。
为了早点赶回来吃点好东西，他撒腿就跑。
跑着跑着，一不留神，被一根横在路上的木棒绊倒了。
扑哧一声，摔了个狗啃屎。
他咬牙切齿爬起来，抬腿往前走，一阵钻心痛疼让他寸步难行。
撸起裤管一看，王永正傻眼了，膝盖下方的肌肉竟然被撕扯开了，血水顺着小腿不停地往下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