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一片的天地里,暗流汹涌。
秦无方目前非敌,但也非友。如他所说,他只是想给辛远添些麻烦。
岑漱从来不清楚这个添麻烦的限度在哪里,但她也没必要明白。秦无方今时能告诉她这些,明日同样也能将她卖个彻底,全看他想不想而已。
……只是他说的若都是真的,说明早几百年前,辛远就在布局。
只是,所图为何?那相伴的近百年里,她竟从未真正明白她的大师兄在想什么吗?
呵。她自嘲地想了想,其实自己更没好多少,除了不该说的,她全然也没告知她的……家人。
岑漱一直想当面和辛远对质,问辛远到底都做了什么,但她在辛远面前无自保之力——这才是她一直收集记忆,和故人故地接触的原因,如今形势瞬息万变,她又太匆忙,实在没时间去了解如今的九霄天……这样想来,待在凌云之时,竟是她最悠闲的时刻。
不过如,今虽说地方也没真去几个,记忆倒是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勉强算件好事。就是怕来不及。
“你……话太多……”秦无方身侧木偶一样的人开口了。生硬的声音从那根本未曾打开过的口中跌出来,一股诡异的凝滞感攀上了方漆肩头,带着一股仿佛有生命一般的寒意,刁钻地在她骨缝中穿梭。
方漆毛骨悚然地抖了起来。她并非是冷,而是有一种,被蛇窥伺的感觉……
秦无方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眼中含笑:“既然是阿漱,说多一点又何妨?再说了,将死之人,再不多说几句,她以后就听不着了。”秦无方做出了十分难过的表情,夸张道:“若是阿漱可不是你城中那些蛇虫鼠蚁,她的命总是值钱的——这一下没了,在下可是会很伤心啊。而且,这么个魂魄,做什么是极好的材料,你那整个无明川炼化了也未必抵得上。”
人偶不语,再次僵化不动。
秦无方说罢,仿佛才注意到方漆似的,忽然饶有兴趣地一扬头,问岑漱道:“这个小玩意儿你是从哪里捡到的?”
岑漱无心回答,倒是方漆却有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他的目光像针刺一般,扎得方漆几乎当场一跳:“你说什么……炼化?”
“哦?听不懂么?”秦无方眼神寒凉地别了方漆一眼,没理会方漆那紧绷到错漏百出的站法,甚至细心地解释起来:“就是整个无明川,被炼化了啊。”方漆呆住。她不是岑漱,没能想到这茬——连一城之主应云来都变成了这样,无明川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啧啧。模样不过中人之姿,这实在平平也就算了,怎么连脑子都不够用?”秦无方嘲弄。
方漆脸上血色瞬间褪尽,惨白一片。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秦无方,仿佛想从他脸上找出玩笑的成分。她还没经历过如此血淋淋的事实,难以置信——
岑漱倒是已经接受了,而且她知道,自己再出手就得拼命,以这个情况来看,一打起来无论如何也护不住方漆,只好压下火气,不动声色地同秦无方周旋。
方漆满脸愕然,声音带着颤抖:“炼……炼化了?”方漆的声音破碎不堪,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带着血腥气,“整个……无明川?你……你说清楚!什么叫炼化了?!”短短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却在她脑海里炸开,化作了一片尸山血海、焦土万里,说不清是愤懑还是恐惧。
秦无方却乐于如此火上浇油,指着应云来嘴角含笑:“此人你可认得?正是无明之主……现在也不过一傀儡耳。”
应云来大名方漆自然知晓,尽管只是知道这个名字……如今使用着这个名字的,已然非人。
“主人……之事……不可……”应云来一字一句从口中蹦着话。
“是是。”秦无方道,随意敷衍了应云来一下,转而向岑漱道,“阿漱啊,你我情深缘浅,如今就要兵刀相向了,世事弄人啊。”他字字深情,话音还没落,人已经腾挪到岑漱面前,本身来不及拉住方漆,只得厉声提醒:“方漆!”
便见秦无方毫不客气踹了方漆一脚,剑尖毫不停滞地指向岑漱。
岑漱也不愧是一直防着他,并无懈怠,当即拖着病体以剑格住了秦无方的攻击——
一时间岑漱手腕剧震,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剑柄蜿蜒而下。这一剑之力转向他处,虽卸去了大半力道,但还是激得她胸中气血倒腾,两眼发黑。
“啧,阿漱还是这般不解风情。”秦无方脸上挂着玩味的笑意,身形如鬼魅般再次欺近,剑光化作一片森冷的银网,铺天盖地向岑漱罩去。他的剑招狠辣刁钻,像猫玩弄它的食物一般,并未尽全力——更像是在欣赏岑漱在重伤与力竭边缘挣扎的模样。
秦无方的剑网,带着死亡的寒意对岑漱当头罩下。
岑漱体内残存的灵力再次被强行提起,顺着崩裂的虎口涌入剑身,但重伤的身体和枯竭的丹田让灵力流动也十分缓慢,这片刻的迟钝足以致命——
秦无方露出了可惜的神色。
方漆此时刚从地上勉强爬起来,目眦欲裂地瞪着秦无方,眼里好像能喷出火。她自然是想援手岑漱,然而什么都做不到。
正在这时,一股强大的能量忽然顺着岑漱身前的玉佩流入体内,其巨大的能量,居然把秦无方震得后退了两步。
这是一道纯粹的魂魄能量,莫名有些熟悉,岑漱也并未感到身体的抵抗,那灵魂片刻便被融入了身体。
这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发展,连最中心正在接触的两人都没能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