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甩掉身后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的敌人,祝忘循着风向着兰危最大的坊市赶去。
坊市名灵归,入口是一座巨大的拱形石门,门上刻满了散发着淡淡的金光的古老符文。而石门两侧,各有一尊石雕神兽。兰危地带已经不算内陆,边界却有擎天石的传闻:传说,擎天石一开始,其实仅有一两米高,隔着擎天石,便能遥遥望见魔界的动向。但有修士好奇于此,便想越过天石,去往魔界。但修士刚靠近,擎天石的一两米,忽然变作了三四米,修士不信邪地驱动飞剑往上飞,然而擎天石也会跟着变高,而且仅仅只高一两米。
当时师父同她讲这个传说时,她点评道:这是一个望山跑死马的故事。
如今的擎天石刀枪不入,高入云端,也并没有足够史料记载这擎天石一开始就是如此高,无法证实传说的真假。
但实际上,作为天地之灵,她很清楚这件事的的确确是真的。天道将灵气与魔气划分,互为两面,利用类似擎天石之类的玩意儿封住边界。如今所谓的九霄天边界,就是进入魔界的入口……只是无论是魔,还是修士,都极少有人能进入其中通行罢了。
不过,倒是一直有传说擎天石之后便是海,兰危之人对此深信不疑,因此兰危人多多少少对海边有些向往,连图腾也与龟灵有关。比如那入口的两只神兽,便是龟中之灵的塑像。兰危人相信,龟灵会始终威严地守护着这片繁华之地。
而进入坊市,首先能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条宽阔的青石大道,可供十八辆马车并行,而街边两旁店铺林立,一眼望去看不到街边与人潮的尽头,人来人往,实在热闹非凡。边缘处霞光漫天,那是一座靠山巨大而浑然天成的阵法,它屹立在这座巨大的坊市之下,经历过千百年的风霜,始终如一地守护着这里的人们。
祝忘,不,岑山月呼了一口气。
灵归坊市有三分之一是属于丰都的,这消息很好打听,找个人随口一问便能知道,另外的两位合伙人岑山月并不算熟悉,不过无关紧要,她也并不打算同那些人照面。
她现在一身是鹤使的袍子,带了面具。这扮相倒是也不奇怪,衣袍正好也可以隔绝气息,防止人探究。只不过,鹤使向来都来无影去无踪,出现在哪里都不奇怪,只要能去传送阵验证属于岑山月的文牒还有效,她便能顺利到达南溟州,进而去往归墟。
只是三百年过去,这文牒会不会失去效用了呢?
倒不是岑山月多想,文牒制作要塞一缕神魂进去,若是本尊逝去,无论做什么都挡不住神魂流逝,文牒失效才是……何况既然那么多人认定岑漱已经死去…………虽然她现在的确是活转过来了,但泉久安……又是如何想的呢?行逆天改命之法,瞒天过海……又值得吗?
四周店铺中倒是也不乏有她熟悉的店铺,但她无心关注,又以无相将自己的皮肤易成皱巴巴的老态,寻了个天真模样的小孩,用老朽和蔼的声音,诱以糖果相问:“小孩儿,来。可看见有人匆匆地往哪里去?我与儿女失散,正找他们呢。”
小孩眼巴巴看着糖,眼睛里闪烁,像是他家里不让他吃糖似的。
岑山月便和蔼地笑了一下,扶了一下自己弓着腰背,伸出一只老态龙钟的手:“来。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嬷嬷不告诉别人你吃过糖,就你知道,我知道,好不好?”
“好!咱们不告诉别人!”小孩乐颠颠地道,把糖塞进嘴里,给她指路。
这小孩是生意人家的孩子,也不算小,总要比一般小孩眼明心亮些。一般有意使用传送阵的,都做足了准备向阵法去,不会耽搁。
而在这种地方,这种不算小的坊市,在小孩眼里,进来不左顾右盼,反而是直接向着某个地方走的,反倒会奇怪一些。
像私下约定交易者,虽然同样会步履匆匆,但不会挑在嘈杂的坊市之中,太招耳目。至于有自己目的之人,大多比较警惕,通常会左顾右盼——此地同样也不允许修士大范围铺开神识。
不过就算是这样,认错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只能到时再确认了。
不过岑山月运气倒还算好,那孩子指的地方,倒真的没指错。
传送阵在一方小院里,阵法光芒极盛,隔了老远都能看见。
想要证实自己为丰都之人并不难,毕竟祝忘有芙蓉玉——虽说现在属于“岑山月”了。
正当岑山月站在登记处时,忽而有人向她拱手:“这位……莫非是山月鹤使?”
岑山月心头一惊,却强自镇定:“正是。不知阁下是?”
也怪不得她惊讶,实在是这世间不应该有能认得出岑山月之人才是。虽说有文牒一事在前,但岑山月仅仅为泉久安鹤使,未曾在众人眼前走过……泉久安,到底做过什么……?
岑山月的脸色掩于面具之下,仅仅沉默,便让那鞠躬上来的人脸色有些小心翼翼,这人面孔尚年轻,斟酌词句小心道:“弟子是泉氏子弟。鹤使或有疑惑,请听弟子道来:丰都作为东道主也不能避免传送阵使用文牒,但几十年前,各坊市更换过文牒,泉九公子那时便亲自吩咐下来,您闭关修行,如果什么时候现身要使用自家的传送阵,便直接使用。而且,您的面具式样有别于他人,很好认出。”
原来如此。岑山月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了。泉久安倒是一直敏锐,早猜到她可能会有需要用传送阵的情况,又会苦于拿不出文牒……看来又欠他一回了。
不再想那些。
还有更重要之事。
岑山月当即对这弟子道:“有劳,归墟传送阵。”不顾那弟子脸上的惊诧表情,她拂袖,低沉道:“带路吧。”
归墟……她终于还是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