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可真是……闹大了啊。”严其秋坐在峰顶的屋舍瓦片上,盯着紫来峰方向。
这劫雷对岑蕴宜太小,对她峰上两个孩子倒是差不多,凌眉又在洗髓之中,哪怕有天雷也是洗髓期满之后。
这劫雷还能是谁的,真难猜啊。严其秋苦中作乐地想到。看了一眼凌云峰突换的一身素雪,心知大家心中皆有过不去之事。
岑蕴宜还要护着那叫做凌眉的弟子,防止他周遭灵气紊乱……虽同在紫来峰上,依他看来岑蕴宜是管不了这事了。
至于谢无非,也管不了。
严其秋唤出本命剑,起身一跃,轻松落到剑身之上,便要去找辛远喝茶聊天。
却被一把未出鞘的剑拦住了。
意料之中。
剑的主人道:“你要去寻他?用什么理由。”
严其秋笑得温和:“虽然怎么说好像都有些刻意了,但我只是为了友人托付于我的弟子。”
剑连着鞘好生气地嗡鸣,仿佛并不满意这个说辞,配合着主人的话,“不行,换一个。”
“多疑之人,我做什么他都是多疑的。不如坦率些。”严其秋眼睛里的笑意消退了几分。
“……你不能去,让我去。你伤未复,打不过他。”
严其秋眼中现出无奈神色:“我是要去说两句话,不是要打一场。让开。”他起先话里还温和,后面却隐隐有些急切起来,指尖放上了纹丝不动的剑鞘。他太明白,也太清楚,这个人不会听,也不会让。
“你应该知道,你的伤不能公之于众。说话谁不可以,让我去。师兄,听我的话——让我去。”
“听你的话。林阙,你以为你是谁?”严其秋还待要说,他发间发带却散了下来,三千青丝如瀑。
而发带随着林阙指尖变长变宽,在林阙心念一动之下,将严其秋整个人绑了起来——
严其秋都被他这作为气笑了,但无奈灵力一时被封禁,全然挣脱不开,美人相哪怕是震怒也是如花似玉:“你倒是好算计啊林阙,早该知道你小子没安什么好心!”
“待我回来,定任师兄罚。我已经通知了云雀,让她守着师兄,若是师兄跑了,就别怪我重罚于她了。”林阙说完,对在下方等待着的纪云雀招了招手,轻轻把严其秋送回屋顶后,他看见纪云雀回了一个肯定的表情,伸手催促他快去。
林阙颔首,身化流光,不见了。
纪云雀便在屋顶像只轻巧的小燕儿一般跳来跳去,变出一个软垫来乖乖巧巧放好,请严其秋坐上去,旋即可怜巴巴地对严其秋道:“还请严峰主安心,若峰主实在担心我家师父,云雀替您解了这发带也不是不可,峰主不必顾及云雀!一人做事一人当,是云雀非要解开的!”她说着,大义凛然地举起双手正待施咒,作势就要把这发带上的咒术解开。
严其秋闭上了眼:“……不必。”都到这个地步了,即便能再赶过去,也只能徒生变故,还不如等林阙回来。林阙这显然是早有准备,无论是发带还是弟子,都蓄谋已久……仗着他神识上伤未好全,轻易不敢动用,又不对他林阙设防。
何况,都是三百岁的人了,他又怎么可能去为难一个小辈,只有林阙才会堂而皇之地这么干。
纪云雀乖乖巧巧地在旁边蹲下了,嘟着嘴呼吸了一口气,再悄悄抹了一把额角汗,眼睛悄咪咪地眨了几下,露着狡黠的光。那劳什子解咒的术法,林阙自然是一点没教过她的,如果严其秋再不叫住她,多演一秒钟都要露馅的。
虽然严其秋未必不知道,但既然没有拆穿,那就只能说明她家严峰主人美心善,不肯与小辈为难~
跟她家那个师父就不一样,说是要罚她可是真要罚的,纪云雀直到如今都还对之前的一次重罚心有戚戚,今日师父说要重罚她之时,眼神比那一次还要可怕!
…………
凌云无人处,一只带着“此女已至金丹。”纸条的骨鹰,莫名穿越了凌云大阵的检测,隐秘地往北飞向了扶桑深处。
放飞骨鹰之人神色难辨地看着紫来峰的方向,驻足远眺。
这并不奇怪,因为此雷劫声势之浩大,几乎惊动了整个凌云的弟子。一时间习武的、做杂物的、养灵植饲养灵宠的,都不由定下脚步,观察片刻再同旁人讨论:“这是万华峰还是紫来峰方向啊?”
“我猜是万华峰!”
“……错了,是紫来峰吧。”
“听、听我说!据……确确切,消息来看,是紫来峰!”这弟子匆忙跑来,同众人分享了自己所得,一瞬间引得众人交头接耳地讨论:“莫非,是那个姓凌的师兄?”
“非也非也。我听说了,那师兄如今在重塑根骨经脉,这才过了几天,不是他不是他。”
“那就是那位师姐了?”
“这传说中的灵根就是好啊。”一个弟子语带羡慕:“要是我有这种灵根,换我我也行……不过啊……”他把声音放小了些,贼眉鼠眼地四处看看,小声道,“我听说啊,她不仅沾花惹草的,连杂役弟子都不放过呢。还招惹了咱们大师兄!”
许兰则对待弟子耐心十足修为又高,更加分的是长得好看,这些内门外门的弟子,没几个没受到过许兰则的点拨照顾,在门中风评有口皆碑,可谓是众人的榜样和期望。
“这是哪里来的消息,可不要胡说!我们大师兄哪里会看上她那样的人!”一个女弟子就不乐意了,囔囔了两句。她自认为生得小有姿色,资质也不是太逊色,对许兰则很是仰慕,一直很有想法,自然不是很听得这样的话。
“欸,这可不是我胡说……你可以去跟凌云峰和檀峰之人打听打听嘛。”那人偷摸着道,脸上五官缩往一处,嘴还撇着,跟阴沟里的耗子似的,“大会那天你们可没见过,那师姐穿了身红衣来,还是由咱们大师兄亲自请来的。”他说话声音酸溜溜的,“我可是亲眼看见祝师姐下了剑之后,闹得师兄脸都红了!”
几个弟子面面相觑,互相用眼神询问:你们可曾见过大师兄脸红?答案当然是完全没有的。
“真的?”那女弟子有些不愿相信,声音提了起来,“可我听说祝师姐还吊着和她一峰的凌师兄呢!”
“可不就是嘛,人家都是为了她才进了紫来峰……”一个弟子不冷不热地插话。
“咳咳。师兄师姐们……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角落里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一个弟子弱弱道,“聚在一起被大师兄听到了怎么办?”
“哪有那么巧……”她无所谓地说道,“我才看见师兄上凌云峰汇报事务了,怎么也不可能现在突然出现的啦。你且安心就是。”随即,她看着一脸惊恐地看着她的众人,奇怪道:“怎么了?你们倒是说话啊……”
其中一个弟子不忍地指了指她身后,别过脸去不肯再看。
“在下倒是不曾想过,师弟师妹们这样关心我。”许兰则在她身后轻声细语说话,他向来给人感觉如沐春风,此时也眉眼盈盈。
“不过,妄议同门,当如何罚?”他环视了一圈,温和地问道。
那女弟子大惊失色,眼瞧着手都不知该何处放了,慌不择言:“师兄你是从何时开始听的?”
许兰则有求必应:“约莫是从你们说,你们祝师姐招惹了我那里开始的。”许兰则玉树临风地站在那里,一点也看不出恼怒,反倒是温柔款款,把弟子们看得心底发寒。
女弟子:“……”
众弟子面如猪肝,纷纷顶不住压力,自请重罚,这才结束了这一场闹剧。
…………
也不光是沅湘洲,九霄天各地都收到了这个消息,只是重视的程度不一而已。
这其中也包括万剑宗。
方漆同徐呈回了万剑宗之后,拜托了师父时时替她留意凌云的两位朋友,此时也收到了消息。
方漆家境特殊,也不太受家族欢迎,去凌云本也不是家族的安排,因此遇事处处忍让,当时是担心让家族中人得知,便失去了凌云的机会。
不过好在,她遇上了一个不错的师父,只是她一回万剑宗,很多人对她态度都好像怪怪的,倒不是讨厌,像是一种……小心翼翼?以疯子多出名的万剑宗,居然没强逼着她天天练剑,这实在是有些玄幻。
徐呈给方漆的信中,略略写了祝忘遇上了劫雷,不过为了使弟子不担心,倒没有说实话。还有便是略提了祝忘目前在沅湘洲的名声等等。绝口不提方漆离祝忘修为差得多远。
师父心意拳拳是没错,就是在万剑宗这疯子宗门里显得太过奇怪,她分明是做好了准备要使自己融入万剑宗,却好像让众人都将就起来她了……之前还没等到她写信告知祝忘这奇怪的事情,却又收到了凌眉祝忘纷纷闭关的消息,现在便只能都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