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清了眼下所在地,又寻回了些许回忆,这令岑漱的意识逐渐清晰,如同被晨曦拂去的迷雾,她豁然开朗。
也是因此,那些被遗忘的片段,也如同潮水般汹涌而回,这使得岑漱修为的封印进一步松动,不过片刻,竟已经恢复到了一般宗门长老的水准。
她掂了掂手中剑,感受着熟悉而充盈全身的力量,发出一声喟叹。她能感受到,尽管体内流转的灵力尚未恢复巅峰,却已经可以让她试着掌控自己的命运和改变别人的命运。
在魔界待了这片刻,被她莫名其妙遗忘的事情终于被她从犄角旮旯里捞了出来。
她还记得,自己是因为实力不足,才心生绝望,想要前往归墟许愿,试图将方漆换回来。这个想法在当时看似荒诞不经,可她对归墟的了解,却让她隐隐觉得,或许这真的是唯一的希望。然而,当她真正恢复清明,那些被忽略的细节却如影随形般浮现出来——归墟之事并没有那么简单,她此时耳清目明,自然发现了其中的问题:若莫春来真分个真假,那么假莫春来的说辞就有些可疑了,恐怕没几分能信。
而且莫春来真身说的话恐怕不是假的,毕竟人之将死,说谎本没有意义,而据岑漱短浅的了解来看,莫春来也不是这种人。
不过纠结这个,目下也并没有意义。不管真假,岑漱都一定要救方漆……既然她已经被送到这里,那许兰则一定是有什么原因,说不定对她会很有用。总不会无的放矢。
暂时先将许兰则看做是朋友,再小心应对吧。岑漱告诫自己。岑漱心知,此地已经在魔界的边界,魔界的天空阴沉沉的,仿佛随时都会压下来,将她吞噬,即便三百年过去,这一点倒也没有变化过。
另外,她那过去了三百年的记忆不一定好使,所以目前只能小心地往中间靠近。隐藏自身,寻找机会。
岑漱沿着那条来时的蜿蜒小径前行,四周的景色仍旧荒凉而诡异。
黑色的岩石,发着荧光的草皮随处可见。仿佛被魔气深深侵蚀过,留下了痕迹都毫无生趣。
头顶紫色的天空阴云密布,偶尔还能听到远处传来了属于雷声的低沉咆哮,令人胆寒。
魔界常年雷鸣不息。岑漱思忖了下:九霄天的传说向来是夸大的,对于其真实性虽说宁可信其有,但实在不多。
她倒是有个研究魔气的朋友同她说过,雷霆并不像常人所认为的那样具有涤荡魔气的作用,追根究底灵气与魔气相斥只是两种能量的相斥,水火不容罢了。魔气阴鸷,而灵气看似清正,本就无法相融,但这并不意味着魔气就一定邪恶,灵气就一定纯净,还是要看人本身——这便是那位朋友的说法。不过,这种想法在大多数人眼中,无疑是离经叛道的,这也是那位朋友和季琉珠一拍两散的原因。
她那位朋友抱着那种想法,也固执地相信着魔中也有好魔。对于这种想法,岑漱只能叹气,她并不认同。魔族本性重欲,而人重情。魔族天生便对玩乐鲜血有着极大的追求,他们骨子里渴望血和力量,力量也是毁灭性的。
低阶魔且先不说,魔族进阶低阶是以同族为食,而高阶则是,化他魔的修为为己用。
而魔族慕强。由此可见,在弱肉强食规则之下,基本没有魔族是无辜的,何况魔族向来从本性上来说性子也和野兽一样,更喜独来独往,对于情的态度,甚至是蔑视的。
就拿修士说:修士虽说有的也断情绝爱,视他人为蝼蚁,但毕竟还有规则牵绊,不能对凡人出手。而魔族毫无顾忌,拿同族出手并没有道德枷锁,无爱无恨。
虽说岑漱一直把人界和修界合称为人界,但这一点,却是因为她本身不属于“人”,看人界和修界自然也统一。何况如今许多宗门都建在凡人繁华的城市之中,至少在岑漱来看,倒也没必要分得太开。
不过……她好像还未曾听说过那个朋友的消息。也不知道那位朋友有没有如愿得到想要的情报。
与此同时。
魔尊缓缓地在那张华贵的躺椅上坐定,脸上露出与平时一模一样的莫测神情。
他那双深邃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对徐呈前来救方漆之事毫无所动,又或许,这一切早在他的算计之中。
毕竟,这位魔尊不同于往代的魔尊。
他以混血之身登临极位,还是在魔族这样讲究血脉纯粹的地方……除了有他的力量做保,脑子倒也不算坏,震慑力十足。
否则,以魔族对篡位的热情,他早被其他魔拉下马了。
方漆之病,魔尊是无可奈何的。
原因再简单不过:灵气与魔气冲突。
但好在卧底在九霄天的魔传回消息,自有人会来救。
魔尊眼瞳一深,似乎凝神进入了思考。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摩挲着扶手上的雕刻,那些复杂的花纹仿佛与他的思绪交织在了一处。
他知道此刻徐呈正在救那个废物,而他等待在此处,便是天罗地网之始,必能将师徒两人一网打尽。
对他而言,这不过是猫戏耗子。只是,已经很少有人,或者魔同他作对了,便打算此次好好玩玩——倒也可以假装失手放过,然后,等那师徒俩千难万险跑出去之后,看见铺天盖地的魔兵和数不清的困阵光芒……呵。人绝望的姿态,一向是极为有趣的。
只是,他眼中跃出一丝玩味。师徒,真是好有趣的关系,一声师父,却能让一个无丝毫血缘也无交情之人拼命。该说是这叫法太廉价,还是人的命太不值钱?
“螳螂”已经自己钻进了包围圈,而“黄雀”,正安静地蛰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