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不平摇头:“这就是长者的悲哀,思虑的多了反倒最后委屈了自己的心意,不似少年全凭自己心意一往直前。”
“我们老了,所以总觉得喜欢不喜欢说不说并没有多少意义,其实情这种事情怎么能考虑有没有意义呢,若是这样想其实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
“属下是觉得能有心心相印的人相扶终老才不枉费人活一世。”
“教主已经注定不会有子嗣,若是连个知心的人都没有属下会心疼教主……”陆不平今日分外絮叨,似是要将一生的话都与北宫远说完,话越说越少,陆不平脸上的血色也越来越少。
北宫远看着陆不平轻叹一口气拍拍陆不平的肩膀转身离去。
夜幕中一轮孤月悬挂,月下漫地雪色,穿着红衣的北宫远越走越远。
陆不平靠在门口,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他这个柴门终究还是等不到归人了。
第二天陆不平院里的小童报告北宫远:“陆大夫昨夜走了。”
冯镜轩正在陪北宫远用早膳,顺便商量来年开春南方的货运,听到小童这样说疑惑问:“走了,去哪儿了?”
北宫远看着面前小童满脸悲色,似是明白什么,沉了脸坐在桌边不说话。
小童也终于哭出声:“陆大夫近日来身体已经不行了,夜里常常咳血,怕见不到教主最后一面才去京城请教主回来,如今见到教主了了心愿便想趁着教主回来赶紧离开,昨日行李都收拾好了没想到半夜没了……”
北宫远想起他决定修练魔教心法要自宫的时候曾以昆仑冰魄神草自许,那时候,陆不平也是在夜色中满目悲色对他说:“教主,住那么高你寂寞了谁陪你?你冷了谁又能为你添一件衣裳?我的日子不长,怕是陪不到你这么远。”
那时候,他心高气傲那里听得进去这样的悲言,如今而立之年,生离死别方知道中年丧友的悲苦。
北宫远推开手边粥碗闭了眼将头扭向一边,年少时尚能放声一哭,如今哭给谁看。
教里办完陆不平的丧事冯镜轩去了北京处理逼宫的后续。
朱佑橖在乾清宫秘密传召冯镜轩,待事情商量完毕后冯镜轩对朱佑橖说:“皇上可能不知,前些日子陆大夫没了。”
朱佑橖执笔的手一顿:“可是身子坏了?”
冯镜轩跪在朱佑橖面前:“是,听说之前身子就不好了。”
朱佑橖敛下眉目,替北宫远难过,许久才低沉着声音问:“北宫怎么样?”
冯镜轩叹口气:“教主看上去一如往常,但是属下看得出来他甚为伤怀。”
乾清宫殿门没关,殿外就是汉白玉铺就的石阶,朱佑橖抬眼看了殿外,许久才说:“要教主保重身体。”
冯镜轩思虑良久才鼓足了胆子说:“草民觉得近来京城事物不多不如陛下回去看看教主吧。您是从小养在教主身边的……”
朱佑橖将笔放在桌面,玉质的笔身与桌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冯镜轩心头一凛低下头。
朱佑橖问:“北宫杀万安大人全家你为何不拦着,任由他肆意妄为。”
冯镜轩扣头:“当年是万安等人派人往安定州追杀陛下,险些让陛下命丧安定州,这些年来教主一直隐忍为的就是这么一日。”
“那为何连三岁小童都不放过?”朱佑橖问。
冯镜轩回答朗朗:“草民斗胆问陛下,万安当年罪行若被追究出来会得到什么惩罚。”
朱佑橖喃喃:“万安凌迟。族中三代流放崖州为奴。”
冯镜轩说:“与其这样受罪不如死的干净。”
朱佑橖知道这是魔教众人的狡辩之词,可还是偏向了冯镜轩几分,只听冯镜轩继续说:“草民以为陛下恼得是教主逼宫这样的大事不与你商量,觉得教主没有陛下当做自己人。”
朱佑橖静默。
冯镜轩见自己说中了朱佑橖的心思继续说:“容草民禀报,教主知道陛下心慈,若此事被陛下知道只怕陛下一定不肯,不如由教主做了这个恶人。草民要问陛下,此次逼宫教主除了万安、万通等贼臣可曾误伤到其他无辜之人,就连先帝先贵妃如今都是由神教养着,教主可是为陛下算尽了心机。”
“朕的四弟。”朱佑橖说。
“啊?”冯镜轩自己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猛地听到朱佑橖反驳,还有些惊讶,随即想了想解释:“兴献王啊,那是陆大夫的主意,教主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没有办法只好替陆大夫背了黑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