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轻的那会儿，什么都会一点，木匠，瓦工，烧窑都行，走南闯北哪里都去到了……”
老人说起以往的旧事，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变了很多。
年轻的时候踏遍大江南北，如今只能围困在一方四角庭院，想必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
老人说着说着神情逐渐落寞，就连脸上的那些激动也如潮水般消退，没有一丝痕迹。
虽然他没有说，但听过的人依然放在心里。
张青捧着小脸，好奇地问，“那然后呢，木匠是不是做桌子板凳的那种？我爷爷也会，但他不会烧窑……”
张青真的是个捧场王，别人说什么都捧场，听他这么说，老人的心情也好了一点。
“而且我九叔也会，他会用木头雕东西，雕的可好看了。”
张青说完就忍不住开始炫耀。
他这话说的老人不服气了，“你九叔就是这个小子，才这么点大，哪里有我这几十年的技术强。”
说着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太好，又补充道，“不过现在人都不喜欢这些，能学就很好了。”
看着他们两把该说的该做的都抢着说完了做完了，张九尘哭笑不得。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他还是想要那个黑瓷瓶。
不过，那地上黑乎乎一片，不知道沾了多少灰尘的瓦罐，应该换一个名字。
黑瓷一般没有青花瓷细腻，但比它们耐用，算是以前底层人民使用的器皿。
老人墙角边放的这个，外形保持的很完整，但张九尘没有看里面，也不好评判。
“您这个瓦罐，卖吗？”
说来说去，这个后生还是没有把他说的话听在耳朵里。
“不是说我自己做的么，你还要？”
老人看来是不知道这个物品的底细，只晓得是自己的瓦罐。
张九尘没有心思去猜这里面发生了什么样的误会，只是说，“要。”
“要也不卖。”老人眼睛一瞪气的胡子都歪了。
“你们这些人真是奇怪，对我这个瓦罐感兴趣，你要是说喜欢我腌的鸭蛋，没准这个罐子当添头了。”
“真是麻烦人。”说着自己先站起来，颤颤巍巍地朝那边去。
张青人小鬼大，马上上去搀扶着。
张天从来性格情绪不外露，抿着嘴看着鸭子。
“看，你说要我这个陶罐子，里面装着东西，是真的不能卖。”
他没有打开，但看着端起来沉甸甸的，东西还不少。
“都是鸭蛋呢！”
张九尘笑了笑，不知道外面那些人要是知道这老物件腌鸭蛋会是什么表情。
以前张九尘还只是听听说，农村里面压盐菜的石头是什么上好的原石，墙角的砖头，梁上的木头，没想到今天还真让他碰上一回真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老人坚持说是他自己做的，但张九尘猜测，可能是被谁换了。
具体是谁，就要问老人自己家的人。
“里面有四十的鸭蛋，你就给五十，还要不要？”
如果一个鸭蛋一块钱的话，那就是把黑瓷当成十块卖给他了。
张九尘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不过看着老人两眼都看不见，他罕见的有些心虚起来。
这样去骗一个老人似乎有些不好。
“爷爷，里面是鸭蛋吗？？”
张青好奇地问道，“天天最喜欢吃鸭蛋了。”
“天天是谁？”老人问道。
通过张青这个叭叭说话的小嘴巴，他已经知道这孩子叫张青，家里有多少人，其他都是听他在讲自己以前经历过的一些趣事。
“天天就是天天啊，天天是哥哥。”他推了推旁边另一个小孩。
小孩带着干涩的声音，也介绍了一下自己，“我就是天天。”
他说话时还把不觉得，只以为是放不开，但张九尘还是注意到他耳根处的一抹薄红，是害羞了。
见他们又要聊起来，肯定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张九尘马上道，“要的，只是这五十实在是太少了一点，感觉是您吃亏了，毕竟这黑……黑瓦罐，怎么说都不应该只值这么说。”
老人本来还在为他的婆婆妈妈有些不高兴，一听他说的这话，以为是说自己的技术好，心下忍不住自得，“没什么值不值，就是随手做的小玩意，你就这样吧。”
张九尘觉得他说话的语气很熟悉，转念一想，想起面对自己的那些木雕，好像说过同样的话。
他不禁失笑，这还真是一个怪老头，给钱他都不要。
“那这样拿着，我还是没法心安理得啊。”
本来捡漏这种事，很是常见，但对方年纪太大，感觉是占了不少便宜。
他再三坚持要补偿，让老人不禁对他侧目而视。
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像对待张青是一样。
“真的不需要，我屋子里面还有好几个，只是现在手生，再加上没有条件。不然我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张九尘看中的只是眼前这一个，至于老人自己亲手做的，那是没有兴趣的。但这时他绝对不会说实话，伤了老人的心不说，没准还会好心办坏事。
“算了，你要是真想补偿一下，就帮我把那门修了。”
说着指了指门口那扇木门。
这样还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岁，刚开始站在门口时还不知道，一进来才发现 明显与这个院落格格不入。
相比之下，它就像是强行装进门框的。
老人一点都不觉的自己说的事掉底子，“这大门是我收废品看中的人家老宅子推了，以前的一些东西都不要，我就给收了回来。”
“这门很气派吧！”老人很感慨，“刚收回来，本身上面还有红漆，只不过这都过了十多年了，应该差不多褪的看不到了。”
可以说是真的历史悠久了。
张九尘看着它不禁有些手痒，好不夸张的说，他那点缝补手段还真的是没有人能比得上。
“那我帮你修一下，重新刷漆。”
“诶，刷漆就算了，一股味，把门不好，老是漏风 还容易钻东西进来。”
他养了一院子的鸭子，平时都是散养，没怎么注意，每天摸一次鸭蛋，有的生到别的地方他没有摸到的，后来自己孵了小鸭，鸭子也是这样渐渐多起来的。
于是老有小孩子从门洞里钻进来捉鸭子，刚出生的小鸭是最让人稀罕的，偏生那些孩子下手又没有轻重，可把他气坏了。
张九尘好奇地问道，“把这个封上，那您的鸭子怎么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