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玉嘉平日里除了初一十五来给老夫人请安外，就很少来南山堂。
见他难得露面，老夫人面上都是喜色，招呼他到跟前坐，满眼嗔怪：“你呀，得了空也不到祖母跟前，陪祖母说说话。”
司马玉嘉心中愧疚。
他最近在书房，回忆记录上辈子秦王成事前所做的事，细细记下，担心漏了重要信息。
“最近天渐凉了，送来的药膳，祖母可有按时用？”
老夫人身子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畏寒，孙儿每逢天冷，就会嘱咐下边的人给她炖煮养身的药膳。
她高兴，笑呵呵道：“都在用呢。”
她有些日子没见司马玉嘉，除了关心他的日常生活，身边人有没有用心侍候，还关心他的前程。
“你呀，也别太累了。听你爹说，重阳节后，你要去翰林院了？”
司马玉嘉点头：“是。”
“这才好呢。”老夫人听了也很欣慰，他终于灭了去军营的念头。
翰林院里都是闲差，除了编书立传，再就是做天子近臣。
司马家几代积累，只要子辈不出错，保持现有的荣宠便罢，没必要去当那个出头的。
她握着司马玉嘉的手：“咱家如今只求一个稳字。翰林院里做个闲差，跟着史官修书立传，日子清闲，没前朝那么多事。”
司马玉嘉心中愧疚，他并非只想修书立传。
他想成为天子近臣，以应对将来朝中变故。
看着祖母灰白的头发，他终是没有提及自己的计划，只等日后再慢慢与她说。
他心中记挂着沈妍，坐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问：“我听小丫鬟说，祖母把阿妍带到身边教导，不知她学得如何？”
他这话说得漂亮。
老夫人岂有看不出来？
叹了一声：“你一直恭谨守礼，学问也好，若不是家中没有兄弟，祖母相信你会在考场上大放异彩，如今只能靠着举荐入朝为官，属实是委屈了你。”
司马玉嘉温和一笑：“孙儿并未觉得委屈，祖母且放宽心，把身子养好便是。”
上辈子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把年纪才刚送走父亲，家里就遭了难，死时都不瞑目。
在家族存亡面前，只要结果是想要的，他便不觉得委屈。
老夫人看着一表人才的孙儿，心中也为之骄傲。
他自小就聪明机灵，讨人喜欢，长大了，也是谦谦君子，那些世家郎君吃喝嫖赌的恶习，他是一个都不沾。
只可惜，和沈家的婚约，也害了他。
那天在谢家，太子盛赞沈氏，若让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对司马家百害无一益
老夫人忍不住担忧：“我司马家不做那背信弃义之人，但沈氏的身份终究是个隐患，太子又和当年之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不可大意。”
司马玉嘉何尝不懂这个道理？
但一切皆因他而起，若不是他引来太子，也不会有后来的事。
“这一切，是孙儿造成的，和她无关。”
老夫人瞧他关心沈妍，心中纳罕。
世间女子千万，沈氏瞧着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何至于让她如此优秀的孙儿，为她说话？
司马玉嘉心中想的是，祖母是长辈，若是她罚沈妍，沈妍作为后辈，只怕无法拒绝。
今日在祖母面前，便就把话都挑明了罢。
他掀起衣袍，双膝跪地：“她的错处，孙儿来承担，求祖母日后对她多些宽容，她好，便是孙儿好。”
“你这是....”
老夫人心中震撼，男儿膝下有黄金，他何至于为了个女人下跪？
这才几天，当真就这么喜欢沈氏？
老夫人是又气又惊，指着他，半晌才说出话来：“你真是...想气死谁？”
司马玉嘉恭敬跪着：“孙儿上跪天地君师，下跪父母亲长，祖母疼孙儿，日后，便也求祖母多疼妍儿些罢。”
老夫人鲜少见孙儿如此郑重，但是自己的宝贝孙儿，打不得骂不得，只得自己生气：“你还不快起来！我不过罚她去跪祠堂，还有春嬷嬷在，哪里就能跪坏了她？”
司马玉嘉略松了一口气：“孙儿不孝。”
起了身来。
陪着老夫人说不到两句话，老夫人见他心不在焉的，气得把人赶走：
“去吧去吧，我这儿的板凳烫人。”
司马玉嘉起身恭敬行了一礼，这才从老夫人院里出来。
鸣鹤等到外头，见世子脸色隐有急色，还以为世子夫人让老夫人怎么罚了。
不免担忧：“世子，世子夫人还好吧？”
“去祠堂。”
司马玉嘉只扫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往祠堂的方向走。
祠堂里，春嬷嬷让小丫鬟取了软垫来，放在地上，这才请沈妍跪上去：“世子夫人，得罪了。”
又小声道：“奴婢和小丫鬟们在外头守着，不会让人进来。”
言外之意，屋里没人，她若是跪累了，可以放松一下，不会有人看见。
沈妍心中感激，春嬷嬷是个和善的人。
她朝她微微颔首：“多谢嬷嬷了。”
春嬷嬷笑笑，留下青菱，便带着小丫鬟出去外头守着。
青菱见四下无人，一屁股在沈妍身边坐下陪她，嘴里嘟囔：“平安侯府的人，怎么那么爱罚人。”
侯夫人这样，老夫人也这样。
沈妍也不知怎么安慰她。
比起上辈子，罚跪只能算是小事。
朝她笑笑：“没事，罚跪而已。”
总好过当着府里所有人的面训斥，一点情面都不留。
“老夫人要罚姑娘跪到什么时候？”
青菱不禁后悔，早知道会被罚跪，当初就不该给老夫人送那么多桂花饼，留几个在身上，一会儿饿了还能填饱肚子呢。
沈妍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望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如今才刚过了早晨，还早着呢。
“天黑前吧。”
天黑？
青菱坐不住了，到天黑还有几个时辰，姑娘的膝盖就别要了！
不行，得想办法通知世子。
现在能救姑娘的，只有世子！
青菱起身去门边听着外头的动静，陈嬷嬷不在门外，也不知被春嬷嬷支去哪儿了。
沈妍回头来见她在门边鬼鬼祟祟伸着脖子，觉得好奇：“你在做什么？”
青菱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忙过来沈妍身边：“我找陈嬷嬷，让她去通知世子来救姑娘。”
沈妍苦笑。
司马玉嘉才不会来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