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黄秀云能知道在工业大学下面有个遗迹,还有那种黑色物质,完全是因为黄秀云在选择学校的时候发现的。要知道工业大学乃至于现在都是东北境内最好的学校。黄秀云自然也与张文杰商量,询问他喜欢哪所学校?这种方式完全就是多余的。因为张文杰压根儿就无法选择。
只不过,张文杰开始学会了反抗母亲,因为在那种状态下,母亲无法再打他,他甚至都看不到母亲的样子,也无法感受那如恶魔般的眼神,最多能听到母亲的怒吼。但仅仅只是怒吼是无法再伤害到张文杰的。
所以,每天张文杰所做的事情,就是与母亲吵架,让黄秀云无比的烦躁加愤怒。黄秀云甚至威胁张文杰,如果他不听话,就让他的意识彻底消失,反正黄秀云也想作为男人活一次,而自己儿子的躯壳应该是她最好的选择了。
让意识彻底消失?詹天涯觉得这句话应该是重点。
黄秀云刚开始完全不理睬张文杰每日的喋喋不休,但时间久了,黄秀云也无法忍受了。她终于找到了殷怀雨,而找上殷怀雨的原因是,她想搞清楚自己现在的这种能力到底是不是所谓的异术。
这就说明,黄秀云实际上自己也不确定自己当时获得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当然,这一过程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有黄秀云自己知道,即便是她的意识存在于张文杰的大脑中并且控制了张文杰的身体,但张文杰却无法获得黄秀云曾经的记忆。
黄秀云来到仙归棺材铺的时候,距离上次张文杰与殷怀雨、殷怀梦兄妹俩的见面,已经过三个月。黄秀云并不知道,这三个月内实际上殷怀雨一直在监视他,因为他不可能不来棺材铺,就算不把这里当避风港,他也会忍不住来看自己的妹妹。
是的,当时张文杰和殷怀梦已经相爱了。原本殷怀雨是不同意的,原因很简单,张文杰在殷怀雨眼中是个废物,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人,而这次张文杰的出现,却让殷怀雨立即意识到一点,那就是张文杰不一样了。
一个人的状态体现在多方面,简而言之就是精气神,自信是从内到外的,而不是从外到内。某些人也许看起来华美,但空有一副躯壳,那些经历丰富的人一眼便可以看穿。更何况殷怀雨曾经在师父那学过识人之术,而他师父的识人之术源于自身的经历和一本书,这本书就是《冰鉴》。
《冰鉴》最神奇的是识人之道和识人之术,说神奇一点,就是不需要他人开口,便可知他人之心,窥心便可以得知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异术之中也许最神奇的就是占卜,而占卜问的是事,而冰鉴却看的是人。所以,在异道之中,明白人都知道,所谓的占卜并不准确,因为事在人为。只要看清楚了一个人,便也就知道他身上会发生什么事。
识人之术,简而言之便是神骨知贵贱,刚柔知本性,相貌知贫富,情态知善恶,还要配合以须眉、声音和气色。不过这些都只是表层,比如说相貌知贫富这一点,并不是单纯指人看到的表面,那并不是以貌取人,也并不是说一个未经世事的人学了其中的道理就能学会识人之道,必须要通过实践的结合。
万事无实践,便没有经验,没有经验自然也不存在总结,但反过来就算明白总结的道理,还是需要自身的体验。就如登山一般,你看着眼前的山并不高,有经验的人却对你说那座山很高,要爬上去很难。但就你眼前所看到的而言,你是不信的。只有你亲自去攀登才知道旁人所言不虚,也才会明白什么叫望山跑死马。
如识人富贵所说的是相貌,但这里的相貌则指的是精气神。承运亦载势,精足则气生,气足则神聚,三者具备,富贵则在眼前。其实这和风水的道理是完全相同的,实际上,所谓风水改变人的命运,也仅仅只是表面。如果说找一处好风水之地,你什么都不做,难道就可以改变了吗?自然不是,好的风水之地自然是风景优美,气息优美之地,在这种地方生活,人的状态自然会好,状态好了,精气神也足,那么做事自然就顺。所以,自然之事,万变不离其中,这可以归纳到所谓的“道”。
殷怀雨从小就四处漂泊,见过的人和事太多,加上师父的教导,对于他这个二十来岁的人而言,他的识人之道远高于同龄人,甚至比一些长者的经验还要丰富。他自然看出张文杰的不对劲,在叫殷怀梦回屋后,直言问:“你不是张文杰,你是谁?”
黄秀云略微诧异,反而笑了:“和我儿子所说的一样,你果然不是一般人,我来找你,是想知道什么是异术。”
儿子?是指张文杰吗?难道说,眼前站着的是张文杰的母亲黄秀云?虽然黄秀云的死是矿业局的秘密,但是追悼会还是开了,殷怀雨自然也知道。
殷怀雨也显得很兴奋,他心里想的是,难道说,真的存在灵魂附体或者是夺舍吗?殷怀雨接下来开始试探。
殷怀雨道:“你怎么证明你就是张文杰的母亲?”
黄秀云笑道:“我可以告诉你关于殷杰的详细情况,这些情况我儿子是绝对不会知道的,按照逻辑,我也不可能告诉他,你不就想知道这个吗?”
殷怀雨的脸色变了,因为张文杰不会这么说话,脑子也无法做这么快的反应。
黄秀云靠在旁边的棺材上:“我们来交换秘密吧,我把大概的事情告诉你,你把你的秘密告诉我,然后我们看看怎么合作。”
殷怀雨点头:“你先说。”
黄秀云便将自己过去的大致经历,她怎么得到的这股力量以及如何控制张文杰,还有她所知的殷杰的详细情况说给了殷怀雨。而殷怀雨则是阐述了自己来阿勒锦市的动机,就是找殷杰报仇。
黄秀云思索了一会儿道:“你要找殷杰报仇,杀了他并不是难事,但难在,你杀了他自己也跑不掉,到时候你妹妹怎么办?扔下她一个人无依无靠,孤苦伶仃,受尽折磨吗?”
殷怀雨问:“那你说该怎么办?”
黄秀云道:“我知道,你也想像我这样,但是,有很多事情我必须先搞明白,也就是说,我需要向你学习,学习你所知道的那些神秘的知识,这对我们以后要做的事情都有帮助,最重要的是,我搞明白了,就可以教你,等你学会了,拥有了这种力量,你要报仇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黄秀云提出的观点,对殷怀雨来说是个巨大的诱惑。加上黄秀云就站在自己跟前,似乎侧面证明了异术是存在的,也是可以学会的,但是需要特殊的方式。殷怀雨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也仅仅只是将自己所知的告诉给黄秀云而已。这对殷怀雨来说,没有任何损失。
从那天开始,黄秀云就成为了殷怀雨的一名学生,殷怀梦却是很害怕,虽然她不愿意相信如今自己的爱人已经被他母亲的意识所控制,可眼前看到的事实,还有张文杰对自己的态度已经说明了这一切。
殷怀梦很难过,也很难受,她很想张文杰回来,她不需要张文杰那么聪明,她就喜欢张文杰的善良和朴实,对她而言那才是她需要的安全感。而被禁锢在其中的张文杰却是无能力为,就算想多看自己的爱人几眼,也办不到。因为就算殷怀梦就站在跟前,黄秀云的眼神也不会在她身上多做停留。
黄秀云的确聪明,只用了短短一个半月的时间,就学会了殷怀雨多年学习和积累下来的知识。并且,她对殷怀雨所说的生死门仪式特别感兴趣,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殷怀雨告诉她,可以用这种仪式剥离一个人的灵魂。对于黄秀云这个当事人而言,她已经笃定的认为灵魂就是意识,那是绝对存在的,她既然可以转移到自己儿子身上,那么肯定也可以通过某种特殊的办法将儿子的意识剥离出来。
只不过,因为要杀人的原因,黄秀云不敢轻举妄动,她在寻找机会,而且,为了让殷怀雨也参与其中,她承诺,在这个过程中,她会帮助殷怀雨复仇杀死殷杰,将殷杰变成生死门仪式中的一个环节。当然,最重要的是,她也会将获取的力量想办法分给殷怀雨一部分。
这对殷怀雨来说,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他自然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詹天涯听到这里,问:“也就是说,你母亲在帮你考上工业大学后,进入大学内感受到了其它黑色物质的存在,所以,才快速定下了之后的犯罪计划?”
“不,没那么快,”张文杰摇头道,“进入工业大学发现那种东西存在,也是偶然,还没高考之前,她就去过,去那里只是为了散步,她喜欢有学术气息的地方,认为那里才是属于她的世界,也只有与那些知识分子在一起,她才不会那么难受。用我妈的话说,和一般人在一起,她都认为那些人在抢夺她呼吸的空气。”
詹天涯闻言笑了。
张文杰却道:“我妈认为你也是那种人。”
詹天涯道:“我曾经是,也曾经和你妈一样极端,但现在不一样了,经历过这个案子后,我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所在。我什么都不算,我不是那个唯一的存在,比我厉害的人比比皆是,也许看不出来,也许那个人就藏在自己身边。”
詹天涯说的那个人,自然就是年良,还有夏侯。夏侯虽然看起来远不如自己,但是他对建筑方面的天赋,是詹天涯遥不可及的。换句话说,任何一个人都具有独特的天赋,那份天赋是你认为的某些天才根本不具备的。每个人都是一个齿轮,这个世界的转动需要无数个齿轮,也许其中一个齿轮看似没有什么用,但是这颗齿轮如果出现了问题,会带来无法想象的连环效应。
一个人是否重要,是由自身来决定的,而不能让他人来评判,如果你始终活在他人的评判之中,终有一天,你会失去自我,会开始盲从,你在这个世界上的位置将会被其它齿轮所取代。然后,变得可有可无。
言归正传,黄秀云在工业大学感受到那种黑色物质的存在后,显得异常兴奋。认为那就是天意,也是命运的安排,否则,为何在她喜欢的大学内会存在那样的东西?原本,她打算偷偷去找到,她也想办法潜入了地下室,不过,在发现地下室内的情况远比她想像中还要复杂后,便暂时打消了念头。
同时,黄秀云脑子中开始慢慢浮现出一个复杂诡异的计划。
詹天涯又递了一块苹果给张文杰:“殷怀梦为什么会甘愿自杀?”
张文杰解释道:“因为计划里最难的一个环节,就是需要一个人在医院那个位置自杀。我妈算得很清楚,当时要救人,只能送去那所医院,还有,怀梦之所以愿意那么做,主要是我妈说,只要成功,我的意识就会单独被剥离出来,她哥哥还会获得力量,还能杀死殷杰报仇,最重要的是,我妈还骗了殷怀雨和殷怀梦说,她的力量可以将死人复生。”
詹天涯苦笑着摇头:“为了爱情……爱情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奇怪的东西了,可以战胜一切,又可以被一切轻易战胜,而且是没有逻辑,没有道理,不能通过努力去实现的。”
张文杰看着詹天涯:“我知道,从法律意义上来说,这些事都和我妈无关,因为我妈早就死了,都是我做的。我承认,我认罪,快点把我枪毙吧,我现在每活一秒,都是折磨。”
詹天涯终于问了关键的问题:“你妈呢?或者说,你妈的意识呢?去哪儿了?”
张文杰看着天花板保持了沉默,因为他答应过年良,绝对不会说出实情。
詹天涯自然也能猜到,所以,他换了一种问法:“年良在与黑色物质同归于尽的时候,也消除了你脑海中黄秀云的意识,对吗?”
詹天涯的话让张文杰再没压力,张文杰点头道:“对,就是这样,反正,我妈也好,墨年良也罢,都没了,消失了。”
詹天涯起身走到窗口,看向外面,张文杰则看着詹天涯。
詹天涯忽然笑了,扭头看着张文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张文杰不知道詹天涯为何会那么说,但是那一刻,他却感觉到了心安。
◆
石油城外的湿地内,党向国带着人朝着张文杰所说的位置走去,但是,并没有发现那铁链,只是发现了那个江边的漩涡。至于漩涡里面有什么,党向国只能派出潜水员下去探测。因为那个年代并没有无人小型探测潜艇这些东西,只能靠人用肉眼去确认。
潜入漩涡之前,潜水员也用两根绳子牵引住,担心被漩涡卷走。大概十来分钟后,潜水员便安全返回,汇报说:“铁链就在下面,盘在一起的,中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但是漩涡卷起下面的泥土我看不清楚。”
党向国蹲在江边道:“你拿绳子把铁链绑住,我们想办法把那玩意儿拖出来。”
党向国立即就近调来了一辆履带式汽车,绑在汽车的后方,等潜水员绑好之后,再发动汽车往外拽。当铁链被拽出来的时候,党向国才肯定,张文杰没有撒谎,的确有一条铁链,大小粗细都与张文杰描述的完全一致。
那么,铁链的末端到底是什么呢?
汽车一直朝着前方驶去,很顺利的将铁链以及末端的东西拖拽了出来,铁链竟长达三十米,而铁链末端铁环连接着的是一根石柱。石柱一看就知道是古代部落图腾象征,上面绘制了各种动物,还有日月云彩。
最怪异的是,当那根石柱被拽出来之后,原本在江边的那个漩涡消失了,周围的地面也逐渐垮塌将那里埋住,原本凹进去一块的江岸也变得与周围一样,看不出有任何异常。
党向国将那根石柱运走,同时也发现那根所谓的铁链实际上很轻,轻得一个小孩儿都可以轻易抱起来,不过铁链碰撞在一起却有金属的声音。而这种物质以前从未发现过。
党向国将这些东西全部封存并且运走后,便开始着手写这次的案件汇报,汇报的最后,党向国并没有对这次事件做任何一种定义,同时又在案件的最后再次提及了詹天涯和夏侯两人,并且建议组织继续考察两人,如有需要,可以让两人继续参与以后在东北境内发生的各类案件,可归为实习期,而实习时间为四年,四年后酌情考虑是否让两人加入特一师。
党向国看着特一师几个字,又看着远处那份通知文件,文件上写得很清楚,明年开始,特一师正式更名为8424研究所。
党向国拿起报告,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在办公桌的角落上放置着两份死刑执行通知。分别是张文杰和殷怀雨的,张文杰那份自然要给张世恩,而殷怀雨那份只能党向国接受,因为殷怀雨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亲人给他收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