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春季的昆市,依旧如常。年成凯的生活也依旧如常,不过当铺的生意却一日不如一日,不过他却拓展了典当的范围,几乎什么都收,还腾出一间屋子来堆满那些完全没用的杂物,不少贫苦的百姓来典当的都是几乎没用,就算断当也不可惜的东西,但年成凯还是本着仁心善意留下了他们那些所谓的典当物。
这一日,年成凯又收下了一件破布衣,正将破布衣叠好准备收起来的时候,池同书走进来,看到年成凯手中的破布衣道:“大哥,你又不是神仙,帮不了所有人。”
年成凯头也不抬:“能帮则帮,很多人拖儿带女,我总不能看着他们饿死吧?”
池同书上前道:“一件破布衣都没人要,你还收下来,这消息一传开,周围人都到你这里来典当,把你当傻子。”
年成凯看着池同书:“我分得清谁把我当傻子,谁真的需要我帮助。”
池同书看着街上来往的人们,大部分都衣衫褴褛。
池同书感叹道:“如果能点石成金就好了,到时候大家都不会挨饿受穷了。”
年成凯笑道:“到时候只会出现两种可能,第一,会点石成金的人会被有权有势的人牢牢把控住,第二,当黄金泛滥之时,黄金也会变得和石头一样不值钱,黄金之所以值钱,是因为稀少,奇货可居就是这个道理。”
池同书转而问:“大哥,异道之中有点石成金的异术吗?”
年成凯摇头:“没有,只有民间传说中有点石成金的故事,而那个拥有金手指的人最终也饿死了,因为他触碰到任何东西都会变成金子,而金子又不能吃。”
池同书悄悄说:“大哥,以前我听他们说,有些会炼丹术的道士就会炼金。”
年成凯问:“把石头变金子?无稽之谈。”
池同书道:“听说是将银块变成金块。”
年成凯笑道:“那是江湖上流传已久的骗局,以前是将银锭变成金锭,而如今谁家还有银锭?都是银元,而骗局就变成银元变金元,说到底,就是用障眼法,简而言之,他们先会准备一批真的金元,也就是金币,用障眼法代替物主原本的银元,让物主信以为真,然后拿出大量的银元,这次他们就会带着银元逃跑,利用的就是人的贪欲。”
池同书恍然大悟:“难怪当时说的那么神秘,后来又不允许我们讨论此事。”
年成凯分析道:“想必当时是军统某高官被骗,开始他信以为真,四下炫耀,后来发现被骗,赶紧想办法堵住其他人的嘴。不过这批骗子胆子也真够大,竟然敢骗军统。”
池同书道:“想必他们行骗的时候,不知道物主是军统的高官。”
两人正在讨论的时候,年成凯新收的大龄弟子呼景盛急匆匆走进,拜了师父年成凯后,又对池同书拱手行礼,礼节过后,年成凯道:“以后就免了这些繁琐的礼节,真的很麻烦,你有什么事吗?”
呼景盛道:“师父,我们进里屋再说。”
年成凯见胡精神如此谨慎,也只得暂时关了当铺的门,带着呼景盛和池同书进了里面的茶室,呼景盛将水壶灌满放在炉上后,这才道:“师父,我有一位挚友,早些年留学德国,前些日子刚回来,今天来探望我,来的时候,他带来了一件东西,您猜那是什么?”
年成凯不以为然:“不会是无字天书吧?”
呼景盛惊道:“师父,您怎么知道?”
原本年成凯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的是无字天书,他立即问:“真的?”
呼景盛道:“真的,那本书我鉴定过,与之前看到杨佑生那本几乎一模一样,无论从纸质还是其他方面,都没有任何区别。”
池同书比较警惕:“为何他会有无字天书,又为何来找你?”
池同书的意思是,也许这是一个局,是他人布好的,目的就是为了利用呼景盛将年成凯拽进局中。
呼景盛道:“这就是我来找师父的原因,但我没说我拜了您为师,而他找我的目的,是希望我能解开那本书中的秘密。”
年成凯问:“那本书是属于他的吗?”
呼景盛为难道:“师父,您也知道我们这一行的规矩,我不能多问,只是说我还需要研究下,可他不愿意把书给我,说研究可以,但他必须在跟前。我琢磨之前杨佑生那本无字天书都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又冒出来一本,我必须得第一时间告诉师父您。”
呼景盛也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头脑聪慧清醒,他面对自己那名挚友所说所做都没有问题。一番商议后,年成凯决定,明日叫呼景盛的那名挚友去元如斋茶室中,主要目的是希望从呼景盛只有口中套出那本无字天书的来历。
翌日,呼景盛按照年成凯的安排将挚友请到元如斋茶室之中,而年成凯和池同书早已在密室中等候,密室中可以清楚听到茶室中的对话,还能从墙壁上的小孔中窥探茶室。
呼景盛的这位挚友姓马,本名叫马远峰,留学之后,给自己起了一个半中半洋的名字马彼得,但取完名字就后悔了,因为这个名字的谐音在西南一带听起来就是骂人的话,可为时已晚,他还是硬着头皮使用。
呼景盛拿着马彼得那本无字天书,仔细翻看着:“老马,我必须得知道这本书的来历,因为来历就是线索,不知来历,我无法解开其中的秘密,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告诉给其他任何人,当然,按照行规,我得分秘密获利的一成,没问题吧?”
马彼得欣然同意:“这倒没问题,只是这来历嘛……”
密室内的年成凯和池同书听到这,听马彼得同意得如此痛快,觉得有些怪异。
呼景盛见马彼得欲言又止的模样:“这本书来路怎样,和我没关系,你是我的雇主,我为你服务,你明白了?”
马彼得听明白呼景盛的意思,这才道:“我在德国留学的时候,因为琐事居多,所以,就雇了一个仆人,但在德国,我也只能雇中国人,经人介绍,我雇佣了一个姓厉的人,他叫厉志,已经在德国住了好些年,早年是跟随他父亲一起到德国来做工的,后来父亲死后,留下他一人,也不好讨生活,不过他最大的好处在于,这人德语说得不错,我都比不上。”
马彼得留学的地方是德国的汉堡,当时叫汉堡自由市,也是德国最大的港口,在这里还有一条唐人街,在这里生活的都是远离家乡来这里寻求梦想的中国人。马彼得虽然没住在唐人街,但住处离那里也不远,毕竟他家境殷实,而厉志则是整日在唐人街流浪,吃了上顿没下顿,马彼得之所以雇佣他,最重要的就是因为厉志的德语说得实在不错,至少与德国人正常交流没有任何问题。
厉志成为马彼得下人后,那是相当勤快,马彼得也对厉志算不错,一日三餐有保证不说,也有遮风避雨的地方。可厉志却在不久之后染病,马彼得高价请了医生将他治愈,厉志感恩马彼得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于是便将家族传来下的那本无字天书赠予马彼得,告诉马彼得其中藏有一个巨大的秘密,至于秘密是什么,他也不得而知,但他很清楚,父亲对这本书很看重,漂洋过海到德国的时候,都将书随身携带。
当时的马彼得并未将那本无字天书当一回事,某日他与朋友聚会,聚会中有一位古董商,他便将书拿出来鉴定。古董商鉴定后,便出价想要买下,马彼得也不是笨蛋,自然知道古董商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无字天书肯定有价值。细问之下,得知这无字天书应该与中国古代的驱箓教有关系,而驱箓教中隐藏的秘密实在太多,而且传言驱箓教还存有一批财宝,所以,他猜测这本无字天书中藏着的秘密会不会就是那批财宝?
可转念一想,马彼得又觉得不对,如果藏有财宝,厉志的父亲也不会漂洋过海到德国来碰运气了。所以,马彼得又试探性问厉志,为何他父亲当年要带他来德国。
厉志告诉马彼得,他出生开始,父亲就带着他四处逃窜,直到来到德国才告诉他,他们厉家被人追杀,目的就是为了夺取那本无字天书。听到这,马彼得几乎确定,这本书中肯定藏着什么秘密,所以,干脆在留学完毕后,也不留在德国了,带着厉志和无字天书就返回中国。
可是,马彼得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他无法解开其中的秘密,于是就想到了开当铺,身为大朝奉的呼景盛。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呼景盛和他属于同一阶层,他还算认可的人,也知道呼景盛是个买卖人,认钱不认人那种。
呼景盛虽然的确是那种人,但在拜了年成凯为师之后,性格脾气也改变了许多,现在也如年成凯一样,私下想办法帮助那些穷苦的百姓,只是没那么张扬。
马彼得讲述完毕后,呼景盛与密室中的年成凯所想一样,觉得马彼得并未将实情完全说出来。
呼景盛也明白年成凯的心意,于是问:“我可以不可以见见你的仆人厉志?”
马彼得的反应让人觉得奇怪:“见他做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主要靠你,如果你能解开书中的秘密,那一切就简单了。”
马彼得不让呼景盛见厉志,这倒让呼景盛和年成凯都觉得奇怪,这其中肯定有隐情。加上“期颐”事件中杨佑生的讲述,要看到无字天书上的文字,最便捷的办法就是直接用无字天书所属家族人的鲜血,但眼下并不确定,所以,暂时不能告诉马彼得,万一这办法有用,马彼得肯定会带着书消失得无影无踪。
呼景盛见状,只得与厉志约定,厉志每天带着书来他这里两个时辰,他就用这两个时辰来好好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