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米柜中的年晗觉得空气变得稀薄起来,外面那股如同物品燃烧的声音也停止了,而且米柜变得冰凉,就连他的胳膊触碰到柜子都感觉像是触碰到了冰面。此时,外面传来了奇怪的声音,像是某种东西在缓慢摩擦着地面,还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声,那声音听起来忽大忽小,就好像正在呼吸的这个不知名东西正在屋内缓慢行走。
年晗也不由自主将耳朵贴近米柜内壁上,想要听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声音。谁知道刚贴过去,就有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米柜,那巨大的撞击吓了年晗一跳,下意识抱紧小腿蜷缩身体,不敢再让身体的任何部位去触碰米柜内壁。
“嘻嘻嘻嘻嘻——”突然间,年晗听到米柜外有小孩儿嬉笑的声音传来,那声音很是空洞,就好像是某个小孩儿对着杯子在发出笑声一样,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虽然之前听到外面有类似燃烧的声音,但米柜内的温度却越来越低,如今年晗就感觉自己被锁在一个冰柜之中。
年晗觉得这个头七镇果然怪异,他原本想从米柜内出去,但总觉得万一出去有遇到什么离奇古怪的事情该如何应付?不如躲在这里等祝余回来,再问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年晗脑子里又回忆起父亲所教的事情,首先就是记清楚事情发生的顺序,记住所遇到的每一个人的样貌,以及他们的习惯和细微动作,还有与他们交流时候发生的一些细节,这些都是探寻真相的关键。最重要的是,遇到任何离奇古怪的事情不要立即去下定义,因为轻易对某人某事下定义,就是错误的开始。
实际上,此时的年晗心里无比害怕,甚至还开始怨恨父亲说话不算话,明明说了会暗中保护自己,但为什么没那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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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晗被困头七镇的同时,年良再次来到了江家穹顶地洞内,站在了爻眼跟前。不过这次年良却是与江观南同行,他需要确定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如果他启动爻眼,会不会让江观南也与自己一起“穿梭时空”,第二件事如果江观南不会与自己一起被卷进时空中,那么如果江观南不叫醒自己,自己是不是就无法回来。
当然,在开始之前,年良也将先前的两次经历告知给了江观南,但他并未说具体经历了什么,只是说第一次爻眼带自己回到了过去,而第二次爻眼则将自己带去了未来。江观南闻言,没有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只是微微点头。从这个反应,年良也判断出,江观南是清楚爻眼的作用,但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他最开始并未告诉给年良,而是给年良编造了一个故事。
年良启动爻眼后看着江观南道:“记住,不要一开始就叫醒我,要等至少十五分钟。”
江观南问:“如果发现你不对劲呢?”
年良迟疑了一下道:“那也不要叫我,十五分钟之后再说。”
年良说完突然间身体僵住,然后仰头看着穹顶的位置,并未向上次一样身体悬浮在半空之中。江观南清楚知道,这表示年良这次是回到了过去,因为如果要前往未来,眼下他会被爻眼的力量拉向半空。
江观南抬手看表,开始计算着时间。
再说被爻眼带去过去的年良,眼前重新亮起后,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树林之中,而且树林感觉很是眼熟,特别是远处那颗被人用刀刻得伤痕累累的松树。年良立即想起来,那是蓉城武侯祠后的那片树林,这片树林一直到八十年代才重新改建,也就是说,他来到的是过去,而且应该是八十年代之前。
为什么会回到这个时间段?就在年良觉得疑惑的时候,看到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大概五岁左右的孩子走了过来,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亲年成凯,而年成凯怀中所抱着的孩子也必定就是儿时的年良。
年良看着远远走来的两人,两人对他视而不见,还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年良再次确认,爻眼只能将人的意识带到过去或者未来的时间段,而无法真正做到将人的实体带走。
年成凯抱着儿时年良来到一个深坑处,儿时年良好奇地看着深坑,不知道父亲要做什么,接下来,年成凯做了一个无比恐惧的行为,他直接将儿时年良扔进了那个洞内。儿时年良立即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年成凯别过头去不敢再看,不过却是挥舞着手中的铁铲开始埋土,很快洞内的儿时年良半个身子都被泥土覆盖。
年良见状下意识喊道:“爸!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
年良很清楚他们听不到自己,也很清楚自己肯定没出任何事,如果自己出事了,那么自己也不会站在这里了,如果过去的自己已经死了,又怎么会有未来的自己?只不过,年良眼睁睁看着父亲将儿时的自己埋葬,然后站在那发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年良懵了,这么长的时间,别说一个孩子,一个成人早就被捂死了,可父亲似乎还是不打算将自己挖出来,只是紧盯着怀表,随后又是往掩埋的泥土上倾倒油料,点燃后又割破自己的手指,将鲜血滴进去。
足足过了一个小时后,年成凯才挥舞着铁铲将泥土给挖开,然后将看样子已经没了呼吸的年良从里面拽出来。奇怪的是,年良凑近去看,发现儿时的自己面色红润,呼吸也带着节奏,完全不像是窒息后的反应。
年成凯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并且长吁一口气,在清理掉儿时年良身上的泥土后离开。此时的年良想起母亲夕凌曾经说过的话,当初年晗患病,夕凌说自己也得过类似的病,但被父亲带走,随后带回来的时候自己就痊愈了,但自己却没有半点印象。看样子,先前自己看到的,就是父亲给自己治病的场景。
年良此时并不知道的是,父亲年成凯小时候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而且在奶奶的日记中认为这是爷爷将父亲炼化成了凝神。
年良只是在思考,这会不会就是自己与儿子年晗不一样的地方,因为年晗没有经历过这种仪式,所以,年晗感觉上和自己以及年成凯都不一样?不,年晗从小就不一样。年良和年成凯儿时很相似,都很聪明,但年成凯却是在经历仪式后立即变得看起来有些“愚笨”,但那种所谓的愚笨应该是装出来的,就如年良一样,因为只有那样才能够融入周围的群体之中。可年晗不同,年晗是真的很笨,当然,这只是与年良、年成凯儿时做横向对比的结果,实际上,年晗就是一个普通孩子。
年良又想到,如果年晗与自己和父亲年成凯都不一样,那是不是代表着年晗不会在某个时刻因为遭受连续的刺激而分裂出自己的黑暗面?
所以,成为凝神的一个必要条件就是必须从体内分出另外一个自己吗?
年良决定跟上年成凯,试图查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虽然他无法与过去那个时空的父亲进行沟通,但至少可以通过观察来确定某些事,但遗憾的是,无论年良怎么走,都始终无法走出树林的范围,无论重复多少次,他都会回到原来的地方,感觉上就有点类似民间传说中的鬼打墙。
年良最终只能放弃,看样子爻眼每次只能带他回到特定时间段的特定范围内,且自己无法离开那个范围,也无法在该时空的其他区域自由活动。
那么,是不是可以自己返回到有爻眼的山洞内呢?年良开始不断思考着这个问题,甚至希望可以通过自己脑子里的念力来达到这一点,很可惜,他没有做到,最终还是江观南抬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这才将他的意识到从当年带回到了现在。
年良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又回到山洞内,立即看向旁边的江观南。而江观南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也不提问,只是道:“十五分钟到了。”
年良看了一眼江观南的表:“看样子,启动爻眼的时候身旁必须有人帮忙,如果没人帮忙唤醒自己,自己也许会被永远困住。”
江观南又道:“年兄弟,你需要休息,你看起来很疲惫。”
年良看着江观南,他不理解,事已至此,为什么这个知道内情的人还是什么都不肯说。江观南却是看出了年良所想:“真相还是需要自己去探索,而且,命运是无法人为进行干预的。”
年良差不多也理解江观南为何会说命运无法干预。爻眼之所以只能将人的意识带走,也许是因为无法做到将实体也带过去,也许是因为就是为了不让人可以去干预命运。干预过去的命运,就会扰乱现在,哪怕是一点细微的改变都会导致现在经历的一切崩塌。就如一座屋子如果动摇了根基,那么屋子将不复存在,可反之,如果你回到过去让屋子不复存在,那么你也应该不知道那个屋子的存在,这就是著名的时空悖论。
对于年良而言,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的是,江观南不会害自己和年晗,至少不是自己的敌人,并且,他还感觉到自己与江观南之间或许存在着某种特殊的联系。
年良想到了年晗,下意识便道:“不知道年晗现在怎么样了。”
江观南却道:“头七镇是一个可以脱离自己命运束缚的地方,所以,他会怎样,谁也不知道,全靠他自己。我可以回答你,之所以我让他去头七镇,就是为了最后确认他是不是我要找的那种人。”
年良看着江观南问:“你到底要找的是哪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