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明媚冷笑,“何出此言?你为了一个丫鬟与四姐作对,凭她的心性会放过你?你知道她会报复,所以一直在筹谋,不巧今日她竟擅自作主了你的婚事,所以你恼羞成怒将她杀害,芳沁亲眼见着你后半夜从后山穿着夜行衣回房不假,你也不必在我面前演戏,我不是官差,今日李捕头来,不是什么都未查到吗,你整日不在府上,女儿家成天在外边飘着,自是有你过人的本事,似李捕头这等人,岂是你的对手!”
“我的婚事你不是也有份?照你这般话我是不是该连你一起杀?”石明媚挑破了脸,长歌也不想再端着假笑与她冠冕堂皇,直言喝问:“芳沁昨夜为何会撞见我回房?她也住这西院,同东院之间隔了整座南院,怎会大半夜那般凑巧在东院撞见我?还有,她一个丫鬟,纵使与七姨娘不和,七姨娘也未曾亏待于她,她这般在你面前献媚讨好是为哪般?难不成你能改变她奴才的命运,一手捧着她坐上叶府主母的位置?”
石明媚身子猛地一颤,脸色苍白,却咬着牙理直气壮道:“朗朗乾坤,大小姐说话可不能青口白牙凭空捏造,做人要讲良心,四姐给你作主的婚事有何过错,莫说是云城,放眼整个重关,太守公子爷也是男儿中的佼佼者,你竟如此不顾情面,辜负她一番好意倒罢,枉害了她一条性命!”
西院外叽叽喳喳的声音又响开了,想是下人们听到这边争执的动静过来看热闹,所以石明媚故意将说话的声音又提高了一些。
一直垂手站在门边的落落低着头转身出门,不一会儿,门外又静了下来。
长歌暗暗吸气,自己从来不管府上之事,看来这府上的脏事丑事还真多,甚至千丝万缕让人根本理不出头绪。
“你们都恨我,都恨不得我永远消失……我想知道为何。”长歌放下丫鬟刚送过来的茶,声音平静得异常。
她不愿意相信,仅仅是因为他爹的一句话,那么多人都想置她于死地,她不相信人心竟是那般黑暗的。
门外静下来,没有了旁观者,石明媚卸下伪装,毫无顾忌道:“你娘,人都死了,却连他的心都一起带走了,还有你,”她指着长歌,眼中闪着怨毒的光芒,“为了你,他辜负了这府上所有爱他的女人,包括最早进你们叶家的林水云,他一个都未曾碰过,就是不想让我们有身孕,我们都守着活寡……你知道活寡是什么滋味吗?日日夜夜,日复一日……这些痛苦,都是你们母女带给我们的……我不会离开我爱的男人,但我也不会像林水云那个蠢女人一样,毫无怨言,还一个劲儿地巴结你……只要你不在这个府上了,我的机会,比她们几个都大……”
石明媚冲过来,双手抓着长歌的胳膊,眼睛睁得很大,仿佛要将长歌吸进去一般。
“我不需要你永远消失,我只要你从叶府消失,我的要求过分吗?过分吗?”
长歌看着她笑,心底一点点凉透,是啊,石明媚即便出身不清白,但凭着她拔尖的相貌,在男人之中受青睐的程度,这种追捧将她的高傲和虚荣也捧得比天还高,她怎会甘心与众多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但这终究不是她害人的借口。
“你一口咬定我是凶手,五姨娘,”长歌看向石明媚,眼里平静无波,清澈得让人有些胆寒,“你别忘了,平日里你可是与四姨娘最不对付,真要究起来,我和你谁的嫌疑更大,府上人人心知肚明吧!”
长歌站起身,缓缓往外走,又停住脚步,半回头,眼光落在地上,石明媚仿佛透过她垂着的眼皮看到了她眼里的狠绝,只听她一字一句道:“即便这府上真的会有女人怀上我爹的孩子,那个女人,也绝不会是你,因为,我、不、许!”
出了石明媚的居所,落落迎上来,有些担心道:“小姐,你这回可是彻底得罪她了,她心眼小着呢,府上下人在她眼中连畜生都不如,她若存了心害你可怎么办?”
身后一阵噼里啪啦摔碎瓷器的声音,长歌表情毫无波澜,待嘈杂都静下来后,她看向对面开着窗户的楼阁,抬脚走去,一边对落落说道:“我不过是给她个警告,要动起真格来,我不定能讨好,她是个聪明人,可惜太过骄傲了,这样的人,永远登不了大雅之堂,一个大户人家的姨娘身份,已是上苍对她最大的眷顾,她若再生事端,害人终害己,便也是她的命了。”
二人随即踏进七姨娘于心婉的居所,刚进门,长歌就觉察到了危险的气息。
“小心!”长歌惊呼一声,用力将落落往旁边拉了一把,两只暗器从落落耳边擦过,几缕发丝掉落。
落落吃惊地张大嘴,正要喊人,芳沁身形从上方落到二人眼前。
长歌觉察到芳沁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故意低下头去揉自己刚刚拉落落的那只手,皱着眉头,装作有些吃痛的样子。
她练过轻功的事连叶风都不知道,自然不能让芳沁发现。
芳沁不屑地撇开头,把玩着肩侧的一髻发丝,笑得一脸得意,“哎呀,原来是大小姐大驾光临,真是对不住,惊着你了吧。”
“芳沁,”落落从长歌身后冲上前来,气愤道:“老爷说过不让在府上耍这些三脚猫,你又生什么幺蛾子呢?”
“哟,”芳沁像是看到什么稀奇事一样,绕着落落上下打量,“这才大半日的光景吧,疯病就好了?哼,果然是装的。”
落落被堵得哑口无言,满脸通红地站在原地。
长歌站在原地也不动,只是看着芳沁微微地笑,芳沁只觉得那笑容美得太过刺眼,这样的美很是招人嫉妒,嫉妒得她心口像猫挠一样。
“不知大小姐有何贵干?”芳沁冷冷地问道。
长歌微笑着反问:“没有贵干就来不得?”
看着芳沁吃瘪又不敢肆意发作的样子,落落心里也平复了一些,扬起下巴说道:“小姐想见七姨娘,你马上去传个话。”
芳沁正要说话,阁楼上传来一个淡漠无波的声音,“我今日身子有些不舒服,不方便见人,大小姐请回吧,改日一定登门谢罪。”
长歌脸上的笑容不变,于心婉终日被自己的丫鬟压着,看似软弱无能,实则为人深沉,颇有心思,长歌也知道她寡淡,对府上发生的事都无动于衷,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心中对这些事不明朗,芳沁的事就是个例子,否则凭她不刻意与人为敌的性子,不会就这么将自己拒之门外。
长歌越来越断定,这个芳沁果然有问题!
至于于心婉,还要试过之后才知道。
“七姨娘,”长歌很客气地开口说道:“我只是闲来无事,想找你拉拉话,不巧今日撞着芳沁正练武功,我瞧着是没什么,可府上多的是小人之心,若是让这些人拿捏了去,到我爹面前搬弄是非,芳沁她一个丫鬟,我爹将她乱棍打死是小事,长歌只是担心,七姨娘你会因着这事受牵连,往后在府上该怎么办?”
长歌有意将芳沁轻描淡写的带过,她知道芳沁对于心婉的重要,口气越是轻蔑不屑便越能戳中她的软肋。
静默了有一阵,于心婉的声音才悠悠地传来,“芳沁,请大小姐上来。”
芳沁怨恨的眼睛先是望着阁楼的方向,随后才转落到长歌身上,那眼神,仿佛要吃了她一样。
“大小姐,请吧。”从牙缝里生生挤出来的几个字。
长歌若无其事,点点头越过她身边,往阁楼上走去。
于心婉站在一盆蟹爪兰前,纤细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在花瓣边缘上划过。
长歌惊异于于心婉清心寡淡的样子,竟然会喜欢蟹爪兰这样艳丽张扬的花。看来自己果然没有料错,于心婉并不如她表面上那样,习武之家出身,张扬热烈是与生俱来的,一定是因为某件事改变了她的性格。
会是什么事呢?
长歌正想着,于心婉不动神色地倒了杯茶,递到自己眼前。
“七姨娘费心了。”长歌含笑接过来,于心婉回身,在那盆蟹爪兰前坐下,眼睛也落在上面。
长歌收回目光,看着手中的茶杯,茶叶嫩绿通透,泡在水里水不会变色,茶香却浓郁绵长,长歌轻笑,“我刚从对面五姨娘那里过来,她的茶却不好喝上,不知七姨娘这么好的茶叶从何得来,竟舍得让我一见,七姨娘若是不见外,可否让我带些回去,如此我便不用再往这儿跑第二趟。”
长歌是知道这种茶叶的,产自于心婉的家乡瑶仙城,茶名叫作仙人引,入口醇烈苦涩,却回味无穷,如同饮酒一般,这种茶是朝廷钦点的贡品,常人喝不惯它,长歌虽未喝过,也并不稀罕,她之所以这么说,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言下之意便是要于心婉将自己想知道的都一一道出来,省得自己日后纠缠。
于心婉怎会听不出来,淡淡回道:“老爷每回从江南回来,路过瑶仙城便会给我带上一些,大小姐若是喜欢,下回老爷出门前可事先说一声,他看似对你冷淡,其实最疼你,一定会念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