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卷是南麓国独具风味的特色小吃,将煮熟的糯米用荷叶闷一年以上,再取出调制,再用油炸得酥脆。
长歌原来不爱吃这么油腻的东西,不过明晓川爱吃,便常常逼着她一起吃,渐渐地,长歌便习惯了这个味道,长时间吃不上,还会极其想念。
长歌有时会感慨,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它会改变一个人的喜好,甚至还会改变更多其它的……
长歌拿起一块,刚送到嘴边,突然想到方才的脚步声,再看眼前站着的明晓川,而刚刚乌云拿着剑出去了……
“不好!”长歌将清荷卷一股脑儿塞给正眼巴巴流口水的落落,推开明晓川冲出去,果见乌云与阿开飞天遁地打在一处,两人武功不分伯仲。
原本没什么稀奇,长歌却看得吃了一惊。乌云杀人那日是黑夜,长歌未看清她的武功招数,今日一见,长歌才发现乌云使的剑法是扶桑忍术。
“她是扶桑人,”紧跟出来的明晓川叹道:“你爹好本事啊,竟然能让扶桑人为他卖命。”
长歌皱眉,没有底气的回道:“你胡说什么,什么卖命?她不过是我爹找来保护我安危的……”
“你真是这么想的?”明晓川低头注视她,嘴角云淡风轻的笑意和眼中莫名的深沉让长歌十分不自在。
明晓川对正在一旁看热闹的文安使了个眼色,文安一点头,拔出剑加入战局,很快便同阿开一起将乌云抓住。
长歌见状,看向明晓川,“你……”
“行了行了,在我面前你还逞什么能?”明晓川轻轻推搡了长歌一下,还是她这一身男装让他自在,至少跟她动手动脚的时候他绝不含糊,看着阿开和文安将乌云押着过来,问长歌道:“你不知道她身份吧,我帮你审审?”
长歌看向乌云,被阿开和文安两人一左一右钳制着,却依旧还是那副傲然无物的样子。
其实长歌有的时候挺佩服乌云这骨子气质,只是不知她为何要唯爹的话是从,以她的性子,却是万不能用强的,这几日相处下来,长歌已经摸准了她的脾性,恐怕在这个世上,只有叶风能让她开口。
“放开她。”
长歌发了话,阿开和文安对视一眼后,齐刷刷看向明晓川,明晓川却不疾不徐,“她武功不错,好不容易抓住,就这么白白放了,你觉得我能甘心?”
长歌看他又装得一本正经,不知他肚子里又搅着什么坏水,咬牙切齿道:“那你还想怎么样啊,明大爷?”
也不知怎的,明晓川突然丝毫不买她的账,一手狠狠掐着乌云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对着自己。
那一刻,长歌在明晓川脸上看到的,是她从未见过的狠厉。
“长得倒是不错,”明晓川另一只手上蓦地多了一把刀子,重重贴在乌云脸上,“你是自己开口还是我帮你开口?”
乌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连眼睛都未眨一下。
长歌忍不住了,一把推开明晓川,“你是不是疯了?我都说了我不想知道,你别动她?”对依旧抓着乌云的阿开和文安冷喝一声,“放人!”
明晓川背对着他们未说话,阿开文安又定定地愣了许久,才将抓着的乌云松开。
长歌拉过乌云急切地关心道:“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沉默了许久的明晓川突然转身,冲长歌大吼一声后,直直地看着她。
长歌感到莫名其妙,看他的样子,是真的生气了,可这气是从何而来?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明晓川,有些不知所措,却口不对心地冒出一句,“出门被狗咬了,染上疯病了吧?你该去看看大夫。”
长歌说完这话便后悔了,因为她看到了明晓川眼里的受伤,直到明晓川带着阿开和文安离开,长歌都倔着脾气将心里对他的担忧都强压了下去。
长歌心里烦躁不已,默默地返回破庙,乌云看着长歌落寞的背影,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了刹那皱眉的动作。
落落正坐在高高的横栏上,吃着清荷卷,悠哉地荡着两条细腿,见长歌进来,从横栏上跳下,捧着被她吃得所剩无几的清荷卷到长歌面前,“太好吃了,小姐你尝尝,一点不油腻,肯定是明大哥出关去南麓国买来的。”
长歌愣愣地听落落说到最后,将信将疑地拿起一块清荷卷送进嘴里……真的一点不油腻,云城没有一家卖清荷卷的能做出这么地道的味道来,清荷卷还是热的,说明明晓川从南麓带回来时费了很多心思将它保温到现在……
“明大哥人呢?走了吗?”落落惦着脚往门外瞧。
长歌突然转身跑出去,可是哪里还有明晓川的踪影!
长歌未听从叶风的话即刻离开云城,乌云也出奇地未遵从叶风的命令逼她离开。
接下来几日,长歌将自己与落落乌云都乔装得人不人鬼不鬼,又对她们两人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再称呼她为小姐。一行三人在云城各地浪荡着,长歌很想去明晓川的竹林木屋,却又抹不开面,因为确是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他。
云城小混混都归明晓川管,长歌总盼着会有小混混去向明晓川报信,明晓川带着一帮小混混大摇大摆地来找自己,然后像以前一样逛窑子逛赌坊,花天酒地到不知今夕是何夕……
可是好几日过去了,明晓川都像吃了秤砣一样,铁了心没来找她。
长歌本就不是好脾气,被明晓川这么一晾,臭脾气终于爆发了,回到客栈就噼里啪啦收拾东西,“明日启程,咱们离开云城。”
正抱着苹果啃得不亦乐乎的落落一大口果肉含在嘴里,含糊不清地问:“不去找明大哥吗?”
长歌没好气回道:“他人都死了还找什么找。”
落落不明所以地眨巴着大眼睛,愣愣地不知小姐为何会生明晓川的气,乌云似乎不懂长歌这句气话,在一旁冷冷地来了句:“他没死,方才外面还有小混混说他今日又去了秋水坊喝花酒。”
落落又是一愣,见长歌背对着乌云黑了一张无可奈何的脸,捂着嘴“嗤嗤”地笑个不停,直到长歌对她咬牙撩起袖子,她才强撑着一本正经道:“小姐,我们离开云城去哪儿?”
去哪?
这个长歌倒是没想过,天下之大,能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落落突然又道:“小姐,临走前,咱们是不是该去同夫人道个别?”
长歌顿住,对啊,这么重要的事怎么给忘了?
许久未去,娘的坟头上又是枯草漫漫了吧,还有……还有她之前下过的决心,她一定要扒开坟头看看,她不想再这么不明不白下去,爹不愿告诉她真相,她便自己去找。
长歌飞快抓起行李,“走!”
落落还未反应过来,乌云已经拿着剑跟了出去。
十年来,修罗山还是那座山如其名的修罗山,官府还是年年派人上山捕兽,上山的人依旧有去无回。
长歌不禁想起十年前前朝凤太子说过的那句话:“严寒冬日,吃人的兽方知冬眠,万恶的人却不会停下残害同类的脚步。”
好的人会变坏,坏的人会更坏……无论过去多少个十年,人心永远最是难测。
长歌跪在生母的墓前,落落也跟着跪下,乌云拿着剑立在一旁看着。
落落回转头,原是想提醒乌云应该一同跪下来拜祭夫人,却见她紧盯着墓碑上“叶夫人”三个字,眉头深锁,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落落错愕,正要发问,一旁的长歌道:“乌云,将咱们方才买的铁锤拿来。”
乌云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落落正盯着自己,乌云心口一紧,眼中立时杀气腾腾,手中的剑也眨眼间出鞘。
长歌听到拔剑声回头,乌云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最后带着警告地瞪了正瑟瑟发抖的落落一眼,收起剑,对长歌解释道:“方才有一只兔子跑过去。”说完转身去拿铁锤。
长歌对她的话也未怎么在意,接过她递过来的铁锤,只觉无比沉重,心跳更是一下比一下快……
“小姐……”落落声音都有些发抖,“真的要这么做吗,这里面……里面可是夫人……”
“我必须要知道真相。”长歌高举起铁锤,闭上眼睛,“娘,对不起了!”说着,重重一铁锤砸在墓碑上。
云城紧邻南麓,很多风俗也都同南麓国有相似之处,墓地修建便是从南麓国沿用过来的,坟墓修成壳状,将棺材平着推进去后,再以碑作门,封住坟墓口。
若要凿墓取棺,就得先将墓碑砸开。
长歌再要砸第二下时,手便被人用力抓住了。
长歌回头,见是乌云,以为她又是奉了爹的命令欲阻挠自己,乌云却面色凝重地将十指放到唇上,随后从长歌手中抽出铁锤,耳朵贴近墓碑,用铁锤在上面敲了敲,眉头皱得更深,“小姐,里面是空的。”
“空的?”长歌也将耳朵贴上去,里面的声音的确很空,那种声音,听起来似乎里面有很大的空间。
长歌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这样?
见乌云也是一脸的凝重,长歌脑子一片混乱,爹到底隐瞒了自己什么?
长歌站起身,她管不了了,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砸开墓碑就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