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吓得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直到落落迷迷糊糊地转醒，嗅到脸上的血，以及黑暗中的打斗，才“啊！！！”的一声惊叫出来。
听到有混乱的脚步声极力朝床边靠，长歌赶紧捂上落落的嘴，抱着她朝里一滚，两人卷着掉下的蚊帐滚到了墙角。方才的剑风扫了个空。
落落用力抱着长歌，身子不住地抖，“小姐……发生什……什么事了？”
“别怕，乌云的武功很高，她能应付得来。”长歌一边宽慰落落，一边将裹住两人的蚊帐扯下。
听声音对方来了有十来个人，武功都一般，长歌却不知这又是哪一路仇家，虽然来的这些人武功都不高，可今日若没有乌云在，她也不定能躲过一劫。
长歌摸索着将落落按到桌子下藏好，嘱咐她千万不要出来，自己则利用绝妙的轻功在黑暗中偷袭对方。
有了帮手，乌云对付起来很容易，很快，便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长歌心道人都被乌云打晕了，要点亮桌上的油灯，乌云按住她点灯的手，“小姐，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长歌想想也是，若对方还有同伙正在赶来的路上，此地不宜久留，赶紧拉了落落往外逃。
到门口时，客栈老板和一名小二正缩在柜台后瑟瑟发抖，看着长歌几人往外跑也未作任何疑问，长歌瞥了他们一眼，未加理会。
乌云却让她们两人先走，说自己方才打斗的时候掉了东西在房间里，长歌点点头，嘱咐了一声小心后带着落落继续跑。
跑了有一段路，长歌才觉哪里不对，一阵风吹来，脸上的血腥味浓浓散开，脑海中闪过乌云转身进客栈时的眼神，长歌猛地一个激灵，拉着落落往回跑。
刚跑到客栈门口，乌云拿着剑面无表情地走出来，挡在长歌身前，微微低下头去，不卑不亢，冷意刺骨。
长歌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眼睛越过她，看向柜台的方向，未见客栈老板与小二，只是柜台背后的那面墙上，溅了很长一道血痕，血珠正顺着墙面往下滑。
落落顺着长歌的眼神看去，吓得捂上嘴，想到什么，下意识躲到长歌身后，惊恐地看着乌云。
长歌极力压着胸腔中烧得正旺的怒火，盯着乌云，“我们方才房间里的那些人……”
“他们是自己找死！”乌云说着，抬起头来直视长歌，“我遵照主人的命令保护小姐，若有疑问，小姐可亲自去向主人讨要说法。”
“好，”长歌咬牙点头，“可是客栈老板和小二，你总不该连他们一起杀了。”
“他们放那些人上楼，就说明他们肯定也想置小姐于死地，杀他们是为了以绝后患。”
长歌听着她口中的淡漠和满不在乎，有些崩溃得炸裂，“教训教训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下杀手？对人宽容几分有何不好？”
乌云从长歌身边擦肩走出去，“乌云只会遵照主人的命令救人，也只会为了救人而杀人，不懂什么是宽容。”
乌云的话令长歌脑袋一声“嗡”响，先到一些让人胆寒的事，转身叫住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的乌云，“站住！”
乌云停下脚步，未转过身来，背对着长歌。
天色朦朦，冬日的清早茫茫一片，似亮非亮。乌云身姿单薄孤高，刚背负过十多条人命，一身黑纱在这样的天色中显得尤其诡异。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称我爹为主人？是不是他教你杀人的？”长歌自认不是圣母，也不做救苦救难的菩萨，可在她眼中，人命都是珍贵的，凭她干过那么多偷鸡摸狗的事，被人追杀是常有的，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了逃，习惯了躲在明晓川的庇护下，而不是为了活命杀人……按照乌云的话，追杀自己的人都要死……照这么下去，得因为自己死多少人才算完？
乌云还是那副目中无人傲骨冰霜的样子，“我不会回答问题，我说过了，除了主人的命令，谁的话我都不会听。”说完迈开脚步往前走。
“好，”长歌大喊一声，呼出的气在冰冷的空气中泛着白雾，“你杀你的人，我走我的路，从今以后，你不用再跟着我。”
这一次，乌云的脚步未停下，只有冷冰冰的声音回荡在云淮街头，“一日未收到主人让我撤回的命令，我就必须时刻跟在你身边护你周全。”
长歌气得咬牙，却拿她半分也无可奈何。
落落自身后扯长歌的衣服，小声道：“小姐，有捕快。”
长歌回头，只见几名巡街的捕快正朝这边走来，只得拉了落落往乌云的方向走。
第二日，客栈十几条人命的血案在云城传得沸沸扬扬，由于当夜有人看到无双公子进了客栈，而捕快在排查入住客人时，独独无双公子入住的房间除了十几具尸体外不见她本人。
不多时，杀人犯无双公子的抓捕画像便贴满了整个云城的大街小巷，尤其是她常去的赌坊妓院。
长歌也不敢去明晓川的竹林小屋，云城谁不知两人是铁杆同伙，家更是不能回的，恐怕现在全府上的人都知道了杀人犯无双公子就是她叶长歌，她没有脸回去面对叶风。
好在几日过去了，都未有叶家小姐的风声传出，她才稍稍放心了些，想必是叶风紧了府上所有人的口风，又或是叶风发现得早，在所有认识叶长歌本人的人发现以前，将无双公子的消息封锁了……长歌希望是后者，无论如何，她是无双公子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些日子，长歌同落落在这个废弃的屋子躲一日，那个破庙里蜷缩一晚，乌云每日出去给她们找吃的回来，长歌虽然心里排斥，却也渐渐习惯了乌云的存在，只是总还想着要甩开她，毕竟这次的祸事就是她闯出来的。
这一日，乌云同往常一样出去找吃的，回来却两手空空，落落饿得前胸贴后背，捂着咕咕直叫的肚子眼巴巴望着乌云。
乌云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抓捕令撤了，我们即刻赶路。”
“撤了？”长歌从地上爬起来，“等等，赶路？赶什么路？”
乌云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回道：“主人传了信来，让我们必须尽快离开云城，短时期内不要回来。”
长歌凝眉，抓捕令突然撤了，爹又要她离开云城，也就是说，抓捕令是爹想办法撤的？
正想着，庙外有脚步声传来，长歌刚反应过来，乌云已经抓起地上的剑出门。
“别再杀人！”长歌大声嘱咐，抬脚跟上去。
刚到门口，一颗人头倒吊在长歌眼前，翻着白眼吐着舌头，长歌吓得后退几步绊倒在地，差点没吓背过气去。
落落常玩这种把戏自是吓不到她，看了许久，笑呵呵扶起长歌，“小姐，是明大哥。”
长歌听罢，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朝明晓川瞪过去。
明晓川“哈哈”大笑着翻身落地，一副二大爷的姿势大摇大摆地走近长歌，“哎呀，怎么样，没了我你不行吧？”说着用手直戳她脑门，“尽给你师父丢人，师门不幸啊师门不幸。”
长歌没好气拍掉他的手，“什么意思啊？抓捕令是你设法撤的？”
“不是我，”明晓川干脆道：“是钱万年。”
“什么？”长歌惊疑，随即脑中便明朗了许多事，“合着前几日追杀我的那些人是他派来的。”那么当日就是客栈老板去向钱万年报信说无双公子在他的客栈里……
难怪，钱万年本身底细不明，自然不敢将这事往大了捅，新上任的马太守又是个贪得无厌认钱不认人的主，定是从中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以此要挟钱万年。
如此看来，这几日云城大街小巷抓无双公子的画像是幌子，目的是逼钱万年认怂掏腰包，而钱万年害怕将事情闹大底细败露，只得花钱了事……所以，抓捕令被撤不见得是好事，马太守也许已经同钱万年达成了某种交易，比如抓她……所以她现在依旧是过街老鼠！
明晓川看到一旁的落落，笑道：“落落，有日子没见，又变漂亮了，明大哥明日就把你娶过门可好？”
落落立马笑脸换怒脸，“呸，不稀罕！”
长歌过了几日东逃西窜的日子，见着明晓川心里那个激动，这货却还是一副老油条的样子，见着女孩子就撒开了欢调戏，长歌照旧一脚踹他屁股上，“你疯了吧，居然给官府写信说我是杀人凶手，你难道不知道新来的马太守是个什么东西？你想害死我呢？”
“你可好好谢谢我吧，”明晓川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若不是我这招，你现在能站在这里？”
长歌正思量着他话里的意思，明晓川用肩膀撞了她一下，“诶，家中那么多吃人的母老虎，你不害怕？”
长歌抬头看明晓川，原来前段时间府上发生那些事他都知道，故意用这招来逼自己离家出走，这么做，在爹看来顺其自然，所以才会轻而易举地放自己出来。
长歌感激他总是这么帮自己，低下头，小声道：“怕什么，我就是专门打虎的。”
明晓川知她就是嘴犟，心疼她这些日子吃的苦头，也不再逗她，拿出一包东西在她眼前晃了晃，长歌伸手抢过去，打开，一股淡淡的荷香入鼻，是她爱吃的清荷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