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花疫
大道林林兮2022-04-16 20:003,307

  一丛嫣红秾紫的花朵开得正盛,层层花瓣堆叠,拱卫着嫩黄娇俏的花蕊,绚丽动人。

  它兀自散发着馥郁芬芳的花香,萦绕在众人鼻息之间。

  本应是一处繁花似锦的夏日好景,却因为花朵之下的身体,而变得骇人起来。

  黑褐色的粗壮花枝根系,穿透了青碧色的衣衫,碧梗翠枝伸展摇曳。

  妙龄少女的身躯,如今竟成了这一丛娇艳鲜花的培育之地。

  甚至,就少女原本姣好的面颊上,也长出一朵朵鲜花!

  更为怪异的是,那花枝分明穿透皮肤,从人的身体内长出,但少女的尸身上却没有一滴血液淌出,只在根系间隐约可见一片苍白肿胀的皮肤。

  陆尊看着眼前的景象,神色骤然一变,连唇色都有些发白起来。

  侍女的尸身横卧,乌发躺泄,铺出了一副诡秘的图案。青衣碎裂的布料在熏风下飘摇而去,绚烂的花朵妖冶绽放,随风舒展着枝叶花瓣。

  陆尊身旁的小厮下人,已被如此诡谲惊悚的景象吓得惊声大叫,即便捂住了嘴巴,也难掩惶恐之色。

  众人都站在远处僵着身子不敢动弹,视线躲避着,不敢接近,甚至不敢去看那具妖异的尸体。

  只有陆尊,没有出口呵止其他人的喊叫,而是一步步走上前去,定定地观察着已无呼吸的侍女,拧眉沉思着。

  如此离奇的事情突然出现,各中原因必然不简单,人世间哪有病症能让花朵瞬间从人的身体中长出来呢?

  就在陆尊暗自思索时,闺房中的陆悦心听到院子里传来凄厉的尖叫声,带着几分好奇,循着声音而来。

  此时侍女的尸身越来越肿胀,已经看不出人的模样,而她身上的鲜花却仿佛吸收了极大的养料一般,在短短的片刻内便越开越艳。

  陆悦心挤过人群,疑惑地一探头,一眼望去,愣住了。

  下一刻,她才意识到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踉跄着退后了两步,陆悦心面色惨白,被吓得视线呆滞,浑身发颤。

  而这一声惊呼脱口而出,也唤醒了沉思中的陆尊。

  陆尊一见女儿受到如此惊吓,迅速转身挡住陆悦心的视线,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虽然神色依旧凝重,但陆尊语气却努力地温和下来,“别怕,没事儿的,爹在呢。”

  听着父亲的安慰,陆悦心才渐渐缓了过来,接着一把抓住陆尊的手,带着哭腔唤道,“爹……”

  泪水蓄在眼眶里,陆悦心想要询问这是怎么回事儿,却因恐惧一时无法言语,只呐呐地喊了一声爹。

  见女儿的脸庞止不住地颤抖,陆尊心疼不已,吩咐一旁小腿打颤的侍从,“你们两个送小姐回自己的院子,其他人也都不要围观,此事儿我来处理,大家快回去吧。”

  说着陆尊又拍了拍陆悦心的手臂,“别怕,一切都有爹在。”

  陆悦心点了点头,侍从们也相继离去,院子里渐渐没了声响,只有陆尊与管家二人,以及那具长满鲜花的侍女尸身。

  院中无比寂静。

  陆尊神色冷凝,他从始至终没有触碰那具尸体,毕竟是这般匪夷所思的景象,让他意识到绝不能轻举妄动,一旦花朵有毒,后果不堪设想。

  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没待陆尊思索出个结果,一个下人又闯进了院子。

  只见他满头大汗,一脸的惊恐之色,甚至完全没有注意到院子里的情形。还没在陆尊身前停住脚步,便一手指着来的方向,一手撑着腰喘着粗气,结结巴巴地说道,“老爷,出,出大事儿了!”

  陆尊一愣,立刻追问,“出什么事儿了?”

  “外面,死……死人了……”

  那下人双腿颤栗,哆哆嗦嗦地开口说道,“太可怕了,死了,死了好多人,好多人啊……”

  “什么?”陆尊一惊,连声催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说着,见来人情绪不稳,便按下心中的焦急,缓和情绪温声说道,“别急,你慢慢讲。”

  “老爷,是海神,海神显灵了!”那下人依旧是满面惊慌失措,费劲儿地吞咽着口水,汗滴嘀嗒的落在地面上,“不对,不是海神,是闹鬼了!”

  他语无伦次,一边回忆着方才看到的景象,一边对着陆尊手舞足蹈地比划,“老爷,城里闹鬼了,一定是有邪祟作乱!好多人都出事儿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你细细地说!”陆尊听他说不到点子上,越发焦急,但碍着他情绪不稳,只能尽量平稳着声调追问。

  “刚刚各街各坊递来消息,说城中许多居民忽生恶疾,都是一个症状,瞧着那样子,恐怕是瘟疫!”

  “瘟疫!?”陆尊闻言一震。

  然而不待他继续说什么,便听下人又道,“而且最可怕的是,发病之人很快就会死去,而死去的时候……”说到此处,下人瞪大了眼睛,“他们身上会长出鲜花!”

  想到那身体上长出鲜花的诡异模样,下人又打了个寒颤。

  “鲜花……”陆尊猛地抬头,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侍女尸身,倏地急声吩咐一旁的管家道,“你叫人看守好这个院子,任何人不得进入。”

  话落,又转向来报信的下人催促道,“你现在就带我去那些出事儿的人家里看看!”

  说罢,下人带路,陆尊迅速地走访了附近周围几户染了病的人家。让他讶异的是,发现每一户染病之人都和府中死者一样,乃是妙龄少女!

  而这些染病少女的症状更是如出一辙,肿胀发白的皮肤,浑身剧痛。

  陆尊看时,只见少女苍白的肌肤时不时鼓起一个小包,仿佛皮肤下有某种邪物蠢蠢欲动,想要破体而出一般。而每一次鼓包后,那里的皮肤就会变得透明一些,渐渐地甚至可以看到血肉里涌动的褐色花根。

  见此情形,陆尊心头大震,床上奄奄一息的少女,与院中那具长满花枝的尸体渐渐重合……再想到城中已经死去的那些人,陆尊眉头皱得更深。

  “陆船王,老朽无能,实在诊断不出这是什么病……”一个头发花白的郎中收回搭在少女苍白手腕上的手,神色惭愧地低头说道。

  这已经不知是找来第几个郎中了,但这些杏林高手却都束手无所策,用尽办法,依然查不出任何发病的缘由。

  这些少女似乎凭空就变成了现今这副模样。

  没有病因也就无从治疗,此时的陆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渐渐呼吸微弱。

  “真的就毫无办法吗?”陆尊哑着声问道。

  郎中中摇了摇头,语气十分颓丧,“船王,找不到病因,也没有中毒的迹象,是老朽学艺不精,没办法救她……”

  陆尊又急又怒,却无计可施,只能向一旁的郎中请求道,“我已令人召集了城中的所有郎中,还要劳烦诸位务必不要放弃,尽心想想办法。”

  “船王放心,我等定当全力以赴。”拱了拱手,郎中说罢便背着药箱走出了房间,与其他郎中会和,一同商议这突然出现的离奇病症,寻找救命良方。

  待郎中走后,陆尊望着一旁默默抹泪的夫妇二人,安慰道,“你二人放心,船王府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一定会想办法对令嫒施救的。”

  那正在垂泪的男人听到陆尊的话,抹了一把脸,红着眼眶说道,“船王,我们相信你,一定能找出的办法,唉……就是不知道小女还能不能等到了……”

  说到这里,夫妇两人默默地看着床上的女儿泪流满面,心痛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陆尊一时无言,毕竟床上的少女眼见着气若游丝,已经是命悬一线的模样,只怕是真的等不到想出办法来救治的时刻了。

  默然一叹,陆尊听着夫妇二人绝望的哭声,心头沉闷,却别无他法。

  再行安抚一番,与这对夫妇告辞,陆尊走到房门外,安排随从,“去召集族老与城中各大世家之人,速来船王府商议要事。”

  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早一刻想出解决的办法,便能多救一个人,容不得丝毫延误。

  陆尊快步回到船王府。议事大厅的桌案上,香炉散发着袅袅香雾,陆尊揉着额头,无声叹息地等待其他人。

  他航海多年,历经千难万险,什么风浪没有见过,可对现在的情形唯有一筹莫展,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儿才好。

  此时此刻的他,恍惚觉得整个沥海城都被一种乌云般的不详所笼罩着,似乎有一只大手正在狰狞着扼杀城中诸多少女的性命,而他却还没有摸清方向,不知才能救回这些命悬一线的姑娘们。

  无数条人命的压力背在肩头,让他整个人都好似蒙上了一层阴翳的无望,陆尊的背在不知不觉间,被这层阴影压弯了。

  就在这时,管家走了进来,微微躬身向陆尊禀报道,“老爷,我已经安排人去通知了那个侍女的家人。她的尸身还在院子中,您看如何处理?”

  陆尊沉吟片刻,说道,“先将尸体收敛了,后续的事情,等族老们来了之后,我们商议之后再说。”

  管家略一颔首,而后喟叹一声,语气里满是感慨。

  “这姑娘也太可怜了些,前阵子才失踪过,好不容易回来了和父母团聚,也没多休息几天就又来船王府上工,说是要给家里减轻些负担,多孝顺的姑娘啊。谁承想这才过去几天,竟又出了意外。”

  管家说着又叹了一声,如此离奇地横死不说,死后竟然连个完整的尸身都不曾留下,实在是可怜。

  对于管家的感慨,陆尊听闻也跟着一叹,他倒是不知这个侍女竟然如此命途多舛。

  然而,叹息声甫一落下,陆尊便突然站起身来,皱着眉头,睁大了眼睛看向管家,扬声质问道,“你刚才说,出事儿的这个侍女之前失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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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凰歌之踏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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