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四下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最后的钟声已经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那一刻，我大概明白了哥哥和林妤为什么起争执。
“江舟——”林妤颤抖着，我知道她想说什么，止住了她的话，“我要想想，给我点时间。”
“可是你哥哥没有多少时间了，江舟，你真的忍心吗？他是你哥哥，是最爱你的哥哥——”
“是啊……”
正是因为他是我的哥哥，所以我才要考虑……
我抬起头，看着牧南行沉沉垂下去的脸，心里没了主意，蓦然，哥哥开了口，“你们先出去，我想和舟舟说话。”
林妤欲言又止，被郑理和温淑浣带了出去，阿牧看了一眼我，神色复杂，往后退了一步，顺带关上了门。
“舟舟……”哥哥起身叫着我的名字，我敛起疲惫的眼眸看着他，“哥哥……”
此后，缄默无声。
孩子又在肚子里动了一下，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孩子了。
可是眼前的哥哥……
登时，我觉得喉咙一阵酸楚，有很多的话卡在喉咙里，想说，可却终还是卡住了，不愿启齿。
酸楚的泪从眼眶里崩了出来，大滴大滴地往下落，我拼命地吸着泪，试图用手背把它擦干，我不愿意让哥哥看到，但是最后还是无济于事，哥哥 还是一下子就捕捉到了我的神态，吃力地给我递上一张纸。
我错愕地接过纸，头埋得更深了。
哥哥为了我可以放弃一切，但是我却不能……
我忽然觉得自己好自私，好自私……
“舟舟……哥哥不会怪你的……”哥哥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边的浅淡云朵说到 ，我仰起头，眼里 满是泪光。
“要是你去做了，哥哥反而会更伤心，哥哥一直以来的心愿就是你健康快乐地成长。”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肚子上，“哥哥知道，你期待这个孩子已经很久了，舟舟，哥哥不能主宰你的人生，要是这个孩子没有，你和牧南行……”
是啊……
要是这个孩子没有了，我和牧南行之间……
我甚至都不敢去想。
牧南行有多期待这个孩子，我是知道的。
可是面前躺着的是我的哥哥，是我唯一的哥哥……
哥哥摸了摸 我的头，和我说了很多过去的事情，这样的故事我曾经听过一遍，这次再听一遍，竟然有了不一样的味道。
他说，“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是有自己的使命的，我的使命做完了，该走了，舟舟，江氏交给你了，还有你嫂子和妤儿都交给你了……你可不要让哥哥失望啊……”
我无声地哽咽着，“可我还是想救你，哥哥……”
我不敢想象没有哥哥的日子 ，我伏在床边，任泪水流淌，想起了从前的荒唐事情，“哥，我很后悔，当初为了牧南行而和你分开，要是我当时不固执，是不是我就能陪你更多的时间？”
年少不懂事，错把一时当永久，总以为生命是无限的，家人会永远陪在身边。
“舟舟，不用太失望，只要我们的舟舟还记得我，哥哥就不会离开 ，哥哥会在某一个角落一直看着你看着你成长，看着我的小侄子……”
他像是回想一样，“从前，你是我们家最小的孩子，是爸妈放在心尖上宠着的人，舟舟，你还记得吗？你还得曾经爸妈叫你什么吗？”
我当然记得。
“他们叫我宝宝。”
哥哥笑了，笑得很放松。
万事万物总是有很多的遗憾，“可是他们离开后我就再也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呼了。”
哥哥拉着我的手，“谁说没有？爱你的人从来都没有消失……”
我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他的眼神在我的身上不曾落下，他深情地喊着我，“宝宝。”
“宝宝，我们江家的宝宝……”
最后他说，“宝宝，回去吧，回柒城吧。”
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看着我，林妤几乎快急的晕过去了，冲过来就问我，不等她开口，我极为平静道，“嫂子，你照顾好哥哥，我要回柒城了。”
闻言，她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为什么？他是你哥哥！”
毫不怀疑，她下一秒可能会来打我，觉得我是一个白眼狼！
郑理拦住了疯狂的她，“林姐姐，就算是做了，也不一定能配型上，冷静冷静，江舟马上就要生了，这个时候流产风险很大！”
“可是那是她的哥哥！”
林妤的话我没法反驳，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语落，我走到牧南行的面前，叹了口气，“回去吧。”
走的时候，我听到了林妤罕见地在后面骂我，她脱去了平常淑女的外表，为了她的丈夫，为了她的孩子骂我。
回到柒城已经是深夜了，下了车之后我一语不发地朝着别墅里走，牧南行跟在我身后没有说话，阿姨看到我们本想招呼我们，但是看到我们的氛围不对劲之后什么都没说，在我们回了房间之后，小心翼翼地关上了大门，闭了一楼的灯。
房间里的灯光昏暗，我累地浑身不想动，才注意到牧南行的脸色同样不好，心绷了一整天，我给他倒了一杯水，“在想什么？”
他结果水杯没有喝，扶着我让我坐下，轻轻搂着我的肩膀，把我半个人抱紧，他的眼里是无尽的惶恐，“我怕，我怕你为了你哥哥不要我们的孩子。”
“可是我最后还是没有做。”我低下头。
他“嗯”了一声，“我知道，这是我很感激你的地方，舟舟，我知道你心里很不好受……”
我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盯着他的脸看，“阿牧，我对得起哥哥，我就对不起我的孩子，但是我若对得起我的孩子了，我就对不起我的哥哥，无论做哪个决定，我都会于心不忍，我会恨我自己……”
说着说着，我又哭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两个人都留着？”
他紧紧地抱着我，“江舟，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一切自有定数。”
“可是我哥哥 ，那是我唯一的家人了……”
我抱着他，泣不成声。
忽的，我有一些话想问他，心脏快要跳出来 ，“阿牧，要是我为了哥哥放弃了孩子呢？”
我看着他的眼里瞬间失去了光芒，这个问题就好比在他眼里是哥哥重要还是他重要。
根本无从回答。
他的声音骤然冷了起来：“江舟，我和孩子两个人在你心里还敌不过你哥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