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一切,牧南行闭口不谈,他也根本查不到。
曾经到底发生了什么,能留下这么惨痛的后果。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才暗了下来,许言抬起头看着医生从里面出来,他以为他会和很多站在门口等待的人一样急匆匆地上前去问,但是眼下,他沉重地几乎抬不动腿。
就这么坐在那里,看着牧南行被推出来。
没有盖白布。
还好好的。
他才沉下心。
“病人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但是接下来两天还是要住院,不过他……”
医生不知道该怎么说,从刚才的手术结果来看,或许,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只是暂时苟延残喘了下来而已,不过看许言也没有想知道的欲.望,干脆不说了,只是和他说了一些注意事项。
十分钟后,牧南行被推入单间病房。
已经是凌晨三点,医院门口的早餐摊开始忙碌了起来,天色却依旧黑着,许言站在窗口看着楼下的人为了生计而奔波,也看着有人哭着跟着救护车跑进医院的。
他转头,才注意到牧南行头上有了一根白发。
在他的印象中,牧南行永远都是丰神俊朗的,好像苍老这样的词和他根本搭不上边,什么时候开始,连他都会老了。
许言记得,他带自己回家的那一天……
那天,费城的天气炎热,天气预报说,费城正在经历百年一遇的高温天,路上有不少中暑而亡的流浪汉——费城的医院消费高,这样一个被资本裹挟着前进的城市,已经失去了正常的人性,资本家也不允许这些没有任何资产的流浪汉免费使用他们的医疗产品。
故尸骸遍野。
许言本是在学校上学的,今天却早早地被老师叫出来了,在这之前,他已经三天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了,他们和他说,出差了,一句话把他丢给了家里的保姆,他就每天按时上下学。
老师带着他去见了一个男人,他们说着什么,许言当时站在门口没有听清楚,只是隐约听到了几个单词。
death。
adopt。
再后来,他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就不受控制地躲在老师的身后。
这个男人他不陌生,之前父母带着他去见过两次 ,费城的华人圈不大,每次聚会,他都能看到这个男人。
应该是和父母关系很好的。
可男人生来冷峻,别说小孩了,就算是大人也不敢轻易靠近,就在许言躲在老师身后的时候,男人上前,朝他伸出手,他说 ,“以后,我就是你的监护人了。”
那时候,他没有和他说原因,只是说爸爸妈妈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出现了。
“多长?”
“以后你就知道了。”
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也从家里的保姆那里隐隐约约听到了关于这件事情的真相。
他的父母去世了,在他们离开家的第二天,发生了车祸,当场身亡。
这件事情还上过当地的报纸,不过当时他很小,也看不懂。
所幸,他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十多岁了,跟着牧南行生活了七八年了,或许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模式,又或许是,长大了,能理解生死了。
许言至今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姜卿的时候,小小的人儿躲在柜子后面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牧南行牵着他的手到小女孩的面前,给她介绍,小女孩怕生,对着他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从此之后,他身后就多了一个小跟屁虫,许言多了一个小妹妹。
现在想起来,这件事情就像是前两天刚刚发生的一样。
忽的,街边的灯灭了,他的思绪又从曾经的记忆中回笼过来。
哦,天明了。
清晨,露水将息,街边又重新热闹了起来,陆屿舟出门的时候,别墅区的保安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好奇为什么连着几天没有看到小姑娘了,但是看陆屿舟心情不好的样子,也没问。
出门的时候,张嫂炖了银耳燕窝粥给牧南行带过去。
她多多少少听说过曾经江舟身上发生的事情,一边感叹着这个小姑娘坚强,又在感叹着老天不公,怎么什么事情都能让她一个人遇上。
陆屿舟匆匆忙忙赶到医院的时候,郑奶奶正好在切水果,看到陆屿舟的时候,先是惊喜了一下,马上又想到了一些事情,神色紧跟着落寞了下去,只是淡淡的一声,“晨晨来了。”
陆屿舟蔓延都在江舟的身上,没注意到郑奶奶身上的异常,“怎么会突然出事?”
陆离扫了陆屿舟一眼,声音也一样淡,“急火攻心才这样的,已经好多了。”
“你们怎么来柒城也告诉我一声,如果不是郑奶奶打电话,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江舟原本是在休息的,听到陆屿舟的声音抬头,就撞到他气冲冲的神情,忽的就笑了出来 。
陆屿舟看到她笑,心里更加不舒服了,“江阿姨整天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这么大的事情,还笑得出来。”
“不是……”江舟从床上坐起来,“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晨晨长大了……终于有了大人的样子。”
会生气了,从前陆屿舟在他们面前就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孩子,永远都是那么的温柔,江舟一度很担心,直到现在,她看到他会生气,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欣慰。
陆屿舟不想听她胡扯,也看出来陆离有事情不想和他说,干脆就坐到了江舟的病床边,拉着江舟的手,“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情,就是见了一个熟悉的朋友而已。”
“一个熟悉的朋友就能让你这样?我看是仇人才对。”陆屿舟只是调侃了 一句,谁知道,江舟的脸一下子就绷了起来,脸色上沾染了一些未名的淡薄。
“是啊,是熟悉的仇人。”
周围的温度唰地一下子冷了下来,陆屿舟看了一眼在后面阴着脸的郑奶奶,隐约察觉到这件事情可能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反过来问江舟,“到底 是谁?”
江舟看向外面的蓝天,没有回答他的话。
只是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晨晨,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