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寄遥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急切的呼喊,他撑起身体,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眺目远望,灯火通明,钟寄遥微微皱眉,正要出去问个清楚,余光便看到宣晚亭披着一件外衣走了出来,青丝散乱,眼神倒还算清明。
看到钟寄遥愣了一下,问道:“你怎么在这?也是听到声音了?”
钟寄遥点了点头,和宣晚亭一起寻声走了过去,未曾走进,便听到一阵嘶吼之声,拨开人群望去,只见一个小弟子状若癫狂,双手被两条大铁链子桎梏着,但他坚强的不放弃,身体扭动着,甩的铁链子哗哗作响。
郎澈头疼地看了一眼小弟子,对走来的宣晚亭说:“宣兄,终究还是发生了。”
宣晚亭没吭声,小弟子的模样让他们一眼就认定是辛顽石的缘故,可是和朝阳城百姓状况又不尽然相同,不是他说话难听,想法龌龊,小弟子现在就像一条咬红了眼的疯狗。
还怪吓人的。
一点睡意都没了,他们一群人就围着小弟子或坐或站了一夜,后半夜,小弟子也累了,耷拉着脑袋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小弟子就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被自己的一身酸痛惊了,龇牙咧嘴地睁开了眼,被一圈师兄弟殷切担忧的眼神吓了一跳,别提其中还有门主一分。
“你们……这是干嘛呢?”话一出口,他才发现自己嗓子疼的厉害,还干的就快冒烟了。
小弟子想摸一摸嗓子,一动,没动成,他又惊讶的发现自己被大铁链子栓起来了,就像栓狗那样给栓起来了!
“门主,救我!”
有人问了:“你现在感觉如何?岳师弟。”
小弟子:“师兄,是你们把我绑起来的吗?你们竟然趁我睡着做此不仁不义之事,门主快救救我。”
郎澈叹了一口气,宣晚亭觉得摊上这么个傻孩子是该叹气,他侧脸望了一眼钟寄遥,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得意,还是我徒弟好,哪哪都好。
可能是察觉到了门主有苦难言的憋屈心情,怕门主一怒之下给师弟判个斩立决,有弟子开口,试探地问了一下:“师弟,你还记得你昨晚做了什么吗?”
这位姓岳的奇男子在众人的注视下认真地思考片刻,而后点头:“记得。”
问话的弟子一下子激动了,宣晚亭也很是讶异,难道这位发疯纯粹是自身有隐疾?和朝阳城百姓并不是一挂的,和辛顽石没有关系?
岳小弟子说:“我昨夜一直用功到丑时才堪堪睡下,连梦中都在用功,门主,您看我是不是很厉害?”
郎澈:“……”
显然并不只有郎澈一个人觉得无语,宣晚亭也差点被此人惊人的厚脸皮给打败了,昨夜子时他们就看到他被制服锁住了,他竟然说自己一直用功到丑时,真有脸啊,宣晚亭感叹。
小弟子:“门主,大师兄,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不想夸奖一下我吗?”
大师兄就是问话的那位,他艰难地咳嗽了一声,将昨晚的事事无巨细地说给了小弟子,一丁点细节都没拉下,末了还补了一句:“子时我们就看到你发疯了。”
所以丑时才休息完全是无稽之谈,识相的赶紧跪下认错。
说完之后,足足有半刻钟没人说话,郎澈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小弟子:“……门主,我错了。其实我不记得昨晚的事了。”
宣晚亭差点没笑出来,这风向转的也是快。
郎澈终于开了尊口:“岳风,你到底记不记得昨晚的事,实话实说。”
岳风诚实地摇了摇头,羞愧似的低下了头,可能是怕郎澈生气责罚他,飞快地看他一眼才耷拉下去,在飞快地抬头看一眼,周而复始。
郎澈摆了摆手:“都下去吧,照常训练。至于岳风……”
郎澈看了岳风一眼,岳飞赶紧见缝插针地露出一个讨好的笑,他脸有点圆,扮起可怜来事半功倍,平日里犯了错只要来这么一招师兄们久久都不舍得骂他了,不过今日注定要踢到铁板了。
郎澈:“至于岳风,先在这吊着吧,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放下来。”
岳风忙不迭表示:“门主我知道错了,把我放下来吧,门主,我不该撒谎骗你,门主,门主!”
门主只留下了一个冷酷无情的背影,岳风忧伤地叹了一口气。
真相大白之后,几个人坐在一处讨论,原本华冉冉猜测许是修真之人可以避免影响,现在这个猜测被岳风亲身打破了,目前几乎可以确定,一定是和辛顽石有关。
宣晚亭记得木昌真人和他们说过,辛顽石分为五片,碎片一分为五,却并没有变成一块废石头,而是具有了新的功能。
现在看来,青行门的这块辛顽石碎片的功能就是使人性情大变,还不是简单的性情大变。
可是就算知道了似乎也没有解决的办法,根源是辛顽石碎片,他们不可能将这块碎片转移到其他地方去祸害别人,镇压也只能阻止它的异动,它所造成的影响该如何消除无人清楚。
宣晚亭突然问:“郎兄,您的兄长可曾提起过?”
郎澈的兄长名为郎溪,和木昌真人是好友,也是青行门前任门主,宣晚亭幼时曾见过几次,不过也于三十年前仙逝了。
突然听人说起郎溪,郎澈愣了一下,一瞬间没能回过来神,半晌才摇了摇头:“家兄……未曾提过。”
宣晚亭叹了口气:“那可怎么办?要不我们试着镇压一下,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眼下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
他们交谈的时候钟寄遥就坐在一旁,他向来很有礼数,长辈讲话时从不会贸然插嘴,反正他也不是华冉冉那种仿佛不说话就会死的人。
他就悄没声儿地盯着宣晚亭看,觉得就这么看上一辈子也可以。
三个人出门的时候路过岳风,岳风本来半死不活地喘气玩,看见郎澈登时眼睛一亮,哒哒哒开始说开了:“门主,弟子知错了,弟子只是胆子小怕您生气才撒了个小小的谎,其实没什么恶意的,我保证再也不犯了,您就让人放我下来吧,弟子知道您最好了求您了,这铁链子太沉了,而且我都被绑了一夜了,我手腕疼死了,再帮下去肯定好几天不能练功,到时候您又该说我偷懒了,门主,门主,门主放我下来吧!”
郎澈歉然一笑:“让宣兄见笑了。”
宣晚亭理解地笑了笑,毕竟他家也有个巨能侃的小姑娘。
郎澈虽说看着如不胜衣的,身高倒是一点也不谦虚,居高临下地看着岳风:“再喊就用铁链子把你嘴也绑上。”
岳风:“……”
岳风不喊了,郎澈心满意足了,带着宣晚亭往放辛顽石碎片的地方走去。
宣晚亭:“郎兄,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镇压辛顽石我们并不清楚需要耗费多少灵力,毕竟我们连怎么镇压都不知道,所以我在想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多叫几个人,有备无患。”
郎澈点了点头:“我先带你们去看一下,具体方案再商议。”
郎溪生前应该也同郎溪交代过辛顽石的重要性,因为宣晚亭和钟寄遥被带着七拐八拐,感觉自己像是来到了一个复杂至极、没人带绝对会困死在里面的迷宫,宣晚亭眼睛都花了,郎澈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不知道碰了什么,反正宣晚亭没看,不仅如此他还扯了一下钟寄遥,识趣地回避。
一道石门发出沉重的响声。
看到里面的情形时宣晚亭忍不住眼前一黑,因为里面竟然还是一个迷宫!
他一把抓住钟寄遥的手,气虚地靠在徒弟身上,气若游丝地说:“郎兄,您家还真是不怕麻烦。”
郎澈笑了笑:“双重保证嘛,还能走吗?”
“能是能。”宣晚亭说,“就是眼有点花。”
钟寄遥立刻接上了他的话:“我背你。”
宣晚亭愣了一下,站直了身体,尴尬地看了一眼郎澈,在外人面前让徒弟被自己是怎么个回事,他摆了摆手:“不用,腿又没废。”
“哦。”
宣晚亭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看到一只大狗狗的尾巴垂了下去,顿时就有点不忍心,嘴巴脱离了大脑的控制:“算了,你想背就背吧。”
“好。”钟寄遥答应的也很痛快,一把扯住了宣晚亭的手腕。
直到人趴在了钟寄遥背上,走都走出好一段了宣晚亭才回过神来:我怎么就答应了呢,我怎么就这么不坚持呢,我怎么就这么心软呢,这小子怎么就这么会克我呢!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成了一个“唉”。
轻轻的一口气擦着钟寄遥的耳朵尖融入空气,钟寄遥不甚明显地缩了一下脖子,还没来得及想些什么,耳垂就被人捏住了:“小遥,你怎么那么会装可怜,而且法子比岳风可高明多了,我都没法拒绝。”
钟寄遥眼珠一动,嘴角又没控制住往上翘。
他俩离得近,这点微末的幅度也被宣晚亭收入了眼底,他也笑了下:“这么喜欢背人?笑成这样。”
“喜欢。”钟寄遥说,想了想又补了句,“喜欢背你。”
宣晚亭:“傻不傻,背人又不舒服,还喜欢。”
钟寄遥见他没听明白,微微侧过头认真地解释了一句:“就只喜欢背你。”
宣晚亭愣了一下,然后就控制不住笑意了:“真是没白养,是为师的好徒弟。”
他越想越开心,忍不住捏着钟寄遥的脸说:“你怎么这么可爱。”
看来小树苗已经养成了,他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小命将丢了。
“047,系统,你刚听见我徒弟说什么了没有,我任务是不是完成了啊,我看这个世界再没有比我徒弟更积极善良的人了。”
047沉吟一会儿:“经过检测,钟寄遥似乎有点偏离既定路线,我怎么感觉有点长弯的趋势呢?”
宣晚亭不乐意了:“我看你才要长弯,废物系统,闭上你的臭嘴吧。”
系统顿时闭了嘴,觉得不作死就不会死,既然笨蛋宿主不听系统言,将来出了什么事也和他没关系。
一人一系统就此分道扬镳。
宣晚亭摸了摸钟寄遥的头,用气音说:“没事,师父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