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钟寄遥训练有素,立刻从吊床上翻身下来,奔至宣晚亭身边,警惕地扫视四周。
宣晚亭微一颔首,凝神细听,那阵诡异的声音却又消失,恍若未闻,他与小徒儿对视一眼,正要迈步,华冉冉也听到了声音,从树上跳了下来,砸在他俩身上,一手揪一个袖子:“小师叔,不会有鬼吧?”
华冉冉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鬼,主要是她那几个好师兄逗她鬼都是很恶心的,她看到肯定会恶心地把胆汁都吐出来,没错,小姑娘只是怕“鬼”恶心到自己。
宣晚亭忙着“捉鬼”,随意敷衍了一句,又凝神候了片刻,正当他们以为今晚要无功而返时,那阵啃食骨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咔嚓咔嚓,好像从四面八方传来一般。
下午将正门打开并没有关上,他们放轻脚步,踏入满是灰尘蛛网的正厅,厅内陈旧破烂,窗户只是摆设,凉风呼啸着席卷进来,竟奇异制造出了灵异的效果。
真的这么简单吗?
宣晚亭不信,直觉告诉他这间房必有蹊跷,他让钟寄遥带着华冉冉出去,他独自查看一番,钟寄遥谨遵师命,十分不情愿,觉得小师姐就是个不成器的包袱,他没忍住,对粘糕似的华冉冉道:“小胡子,你太没有长进了。”
华冉冉:“啊?”
钟寄遥觉得自己说的够多了,闭嘴专心致志地聆听屋内的动静,打算一有异动就拔剑冲出去。
地板年久失修,即便宣晚亭有意识放轻动作,依旧惹得它发出了抗议,微小,在寂静的夜里却尤为明显,夏风停了一瞬,他站在原地没动,打算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凉风再次吹起的时候,那阵啃噬东西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在“呼啦”的掩饰下也没有那么明显和可怖了。
果然!
宣晚亭暂且按兵不动,侧耳仔细辨认声源,眸光一凛,闲云出鞘,寒光一闪,朝着床榻之下刺去,那东西却比他想象的反应要快,黑夜里只有稀薄的月光,宣晚亭模糊看见有什么东西冲了过来,灵活地一个闪躲,擦过的瞬间他问到了一股黏腻的味道。
他正欲看个清楚,那东西又朝他扔了一块过来,手腕翻转,闲云剑将其从中劈开,劈开的瞬间喷溅出了些许液体,溅在了宣晚亭的衣袍上,他没在意,念起口诀,快速奔至床榻边沿,剑尖直至床底。
就在这时,那东西似乎被惹怒了,床榻吱哇乱叫,濒临散架,宣晚亭探手去爪,床榻整个被掀起,朝宣晚亭砸来,他到底也是十方派第三掌门人,一剑劈了小菜一碟,坏就坏在,钟寄遥和华冉冉听到打斗声太过担心,枉顾他的嘱咐闯了进来。
那东西立刻调转矛头,嗖嗖喷出两道白色物件,势头凌厉,两人自然可以躲开,只是屋内空间太小,打斗起来他们更受限制,他们便联手把阵地转移到了远中。
只是那东西并不中计,依旧龟缩在屋内,不间歇地扔出白丝,院中光线稍亮,宣晚亭才看清了那是蛛丝,难道这东西是一只成了精的大蜘蛛?
“啊——”
凄厉的女高音响起,把沉思的宣晚亭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向门口看去,竟是郝夫人的丫环翠儿,她似乎被蛛丝吓到了,也不知联想到了什么,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那只疑似蜘蛛就趁机逃了,巨大的阴影一晃,对他们的攻击便停止了,屋内也寻不到。
宣晚亭气个半死,还不容易有了线索,被猪队友给搅和了,他不怜香惜玉去扶人家,钟寄遥也有样学样就当没看见,最后只能由华冉冉这个在场唯一女性去了。
她把翠儿扶起来,让她靠在门框上,掐她的人中,看到她的脖子上有些许不太明显的红痕,她有些好奇便凑近去看,因为她从没被蚊虫叮咬过。
凑近一看她微微愣了愣,因为红痕下方有类似斑痕的东西,不是老年斑之类正常的斑痕,而是……尸斑。
“小师叔!”
浪费了一晚,还鬼进度也没有,宣晚亭臭着脸,指使钟寄遥去给他取了一块布,仔细地擦拭闲云,他衣服上也溅了好些液体,还正好在尴尬的位置,不明真相的一看还以为他尿裤子了。
宣晚亭:“咋呼什么?难不成你真长胡子了?”
“不是,小师叔你快来看。”华冉冉连嘴也没顾得上还,迫不及待地要告知他们重大又奇怪的发现,“你们快来看她的脖子。”
宣晚亭带着徒弟晃悠过去,在华冉冉的激动下凑过去看,立刻起身捂住了钟寄遥的眼睛,钟寄遥不明所以:“师父?”
宣晚亭柔声道:“乖。”
转脸对着华冉冉斥道:“龌龊。”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说自己龌龊,但她好歹也是他师侄,两者的差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
华冉冉委屈的不行,觉得都是自己自作自受,如果她早早用功,历练就是由师父带领了,师父和师兄们怎么也不会让他受欺负的,哪像现在,天天看他们秀师徒情分,好像自己是个外人坏蛋一样。
小姑娘也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莫名其妙被按了个“龌龊”的帽子,越想越难过,嘴巴一瘪,水灵的大眼睛里就蓄满了泪花。
宣晚亭慌了:“哎哎哎,怎么哭了?师叔话说重了?我都是瞎说的,冉冉当师叔放了个屁行不行?可别哭,会成小花猫的,告诉师叔怎么了,师叔错了行不行?”
钟寄遥也有些手足无措,他入派十年有余,华冉冉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仿佛没什么事能让她烦恼,随时随地都是个给别人带去阳光的小女孩,他还是第一次见他哭。
从某种意义上说,宣晚亭也算能耐了。
人在伤心的时候,其实不怕再捅一刀,而是亲近之人的柔声安慰。华冉冉“哇”地哭了出来,抽抽噎噎地说:“我想……我师父……父了……”
宣晚亭给她擦眼泪,低声认错:“师叔错了好不好,师叔……师叔就是逗你玩呢,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好不好?冉冉这么俊俏,哭花了脸……”
华冉冉:“哭花脸如何?”
宣晚亭笑着哄她道:“也依旧可爱。”
华冉冉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她抬手擦眼睛,宣晚亭赶紧拦住:“你这样擦明日该肿了。”
他便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珠,眼睛周边用干净的衣袖抚过,末了点了点她的额头:“爱哭包。”
虽说两人是师徒身份,但年龄也没有相差太多,至少宣晚亭的声音并不老态龙钟,相反是很悦耳的清朗,是以他温柔地说话时说不出来的好听,钟寄遥觉得自己耳朵尖有些痒,忍不住碰了一下。
华冉冉重新说回正题:“小师叔,你们看,她的脖子上这些是不是尸斑?”
尸斑?!
宣晚亭一惊,他龌龊的本质让他方才只快速地瞥了一眼,眼下听华冉冉如此说,便凑近看了看,只是黑暗中到底少了几分确定性,便让钟寄遥去掌了灯,确认就是尸斑。
尸斑,顾名思义,只有尸体上才会出现的斑痕。自宣晚亭他们进府,翠儿便是在郝夫人身边服侍的,且她尚可以行动,怎么会是死人呢?
这奇怪的尸斑到底是怎么回事?
翠儿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