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平常人的一辈子充其量也就几十年,长寿的可以一百多岁,但少之又少,修真者寿命延长,但能延长个几岁也不是一定的,说白了看造化,就是这样的情况,钟寄遥说,他会喜欢宣晚亭一辈子。
从生到死,钟寄遥只会这么喜欢一个人——他的师父。
宣晚亭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说没有触动是完全不可以的,爱情是非常美好的,即便拿来烧柴也是好的,这是一个人的心意,无论你是否接受,都不能践踏。
可是……想起自己说了无数次的“你死心吧”“不可能”,宣晚亭就觉得自己没资格说这话,每每想起来,他都觉得自己很残忍,最宝贝的小徒儿将他的心捧到自己的面前,惴惴不安又充满期待,换来的却是他扔在地上不屑一顾的结果。
该有多疼啊。
“师父。”钟寄遥喊了一声,“你不要有负担,好吗?我只是想把我的态度告诉你,并没有用苦肉计,如果你是因为同情可怜我……”
那才是对我的侮辱,宣晚亭望着他,奇异地读懂了他的未竟之言,却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心疼了。
宣晚亭突然有些难堪,匆匆说了一句:“快走吧,先办正事。”
钟寄遥天生一双深情眼,静静看着你的时候,便会时常让你觉得自己是被他放在心里的宝物,和宣晚亭眼尾上扬似笑非笑相反,他眼尾细长,微微泛一点红,那双黑眼珠真的藏满了爱恋时,单单只看一眼,就会让人难以自拔,为了这样一个人,即便豁出性命也值得。
宣晚亭走的很快,活像是有鬼在后面追似的,因为他方才竟然生出了“要不就答应他吧”的想法。
龌龊!不要脸!寡廉鲜耻!宣晚亭不住地在心里唾弃自己,走的太急,差点被台阶绊倒,顿时觉得老脸都被丢光了。
钟寄遥施施然地追上去,心情是这几天以来罕见的明媚,方才他明显感觉到了师父的动摇,看来他也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坚决。
所以说,太过熟悉就是这点不好,一个微小的表情,自己还没意识到呢,就被对方察觉了。
无极观,玄微道长的居所。
侯问元随意地斜靠在椅子上,昝图立在一侧,一如既往的面瘫,侯问元指尖百无聊赖地转着茶杯,茶杯底座咕噜噜地转着圈,发出沉闷的响声。
玄微道长站在他的对面,面容僵硬,半晌才说道:“大丈夫立于世事,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十方派于我派乃是至交,对我们也没有存坑害之心,如何能背信弃义?”
茶杯慢慢地停了,完全平稳的时候,突然被侯问元拂到了地上,侯问元掀起眼皮,不容置疑地说:“你没有别的选择。”
玄微道长:“你!”
侯问元说:“玄微,现在的无极观可不是三十年的无极观,一呼百应,万夫莫开,玄尘已经死了,无极观也落寞了,现在是我侯问元的天下,识相的我可以饶你们上下一命,不识相的,只怕时隔三十年,玄尘就要尝一尝骨灰喂狗的滋味了。”
提及玄尘道长,玄微道长便不敢再说什么,只是不甘地瞪视着侯问元,恨不得手撕了他,偏偏又无可奈何。
侯问元笑了下,非常喜欢这种对方不甘不愿却又不得不屈服的样子。
这时,紧闭的房门被敲响了,门外响起弟子的声音:“观长,十方派宣晚亭、钟寄遥求见,此时正在大殿内等候。”
侯问元挑了挑眉:“去吧,你知道该怎么做。另外别想和我耍花招,昝图最近就先就在这里,适当时候可以给你些指点。”
指点是假,威胁监视是真。
玄微道长碍于玄尘道长的神龛还在侯问元的手里,不敢和其硬碰硬,师兄临终前曾交代的话,他没有一日忘记过,这无极观自从没了师兄,自从到了他的手里,便再也不复往日风光,他不能让它的存在都消失。
禀告完毕后并没有得到回复,小弟子正思考是不是再说一遍,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观长手持拂尘,一派仙风道骨,说道:“那便……去吧。”
小弟子奇怪地看了一眼自家观长,觉得这话说的挺不情愿的,看过去却与平日里没什么两样,小弟子摇摇头,只当自己是出现幻觉了。
“观长安好,在下十方宣晚亭。”宣晚亭快走几步迎了上去,自报家门。
钟寄遥有样学样:“在下十方宣晚亭座下弟子,钟寄遥。”
玄微道长竖起一掌,微微颔首:“两位多礼了,说起来前些日子唐掌门刚来拜访过。”
宣晚亭说:“掌门师兄本也要一道来的,临时有些事需要处理,他还让我同您致歉呢。”
玄微道长轻笑:“唐掌门见外了,不知宣仙师此次前来是有何要事?”
宣晚亭看了一眼周围,玄微道长了然,将闲杂人等屏退后,宣晚亭才忧心忡忡地说了在灵渺宫的来龙去脉,末了说道:“侯问元狼子野心,对辛顽石觊觎已久,此次想必是早有准备,灵渺宫的辛顽石碎片已经被他夺走,掌门师兄放心不下,派了我等分别向您和郎门主提个醒,万事小心。”
玄微道长敛眉沉思:“世间万物,皆为虚妄,侯家主行事偏激,对名利此等外物太过看重,着实不是良人。宣仙师的提醒我收到了,多谢,若是没有急事,不放小住几日,万一有事商量也能来得及。”
宣晚亭一想确实是这个理,便同意了。
无极观给他和钟寄遥安排了同一个院子的不同卧房,宣晚亭本想拒绝的,但一来他怕伤小遥的心,二来这又不是自己家可以随意,思来想去便错过了最佳时机,只好黑着脸受了。
晚膳是小弟子送来的,直接送到了宣晚亭屋里,放下后还笑着对宣晚亭说:“宣仙师稍等,我去给您叫钟小仙师过来。”
宣晚亭“呵呵”地笑着说了一声“多谢”,小弟子的一转身,他的脸就垮了下来,他都能想象的到一会儿会有多尴尬,这无极观不愧是道观,一窝的直男,丝毫看不出来他现在最不想面对的就是钟寄遥。
不管怎么说,同桌用膳是改变不了了,没一会儿,小弟子就把钟寄遥叫了过来,笑眼弯弯地对宣晚亭说:“那宣仙师我先走了,有事您吩咐,我一定随叫随到。”
您可别了,宣晚亭心想,抬头瞄了一眼对面的钟寄遥,就这一段就能把你打入黑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