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渤海冶铁
树下有鱼2021-05-29 13:583,042

  三兄妹并辔缓缓行在长街上,各自有各自的喜悦,赵陶陶仍是不罢休地和赵允和打嘴皮子仗,大约是打扰到赵允程的独自喜悦了,赵允程假意咳了一声,拿出长兄的气势:“你们多大年纪了,还当街争执,传出去岂不是让人以为我们家兄妹失和吗?”

  赵允和迅速地和妹妹对视一眼,翻了个白眼儿,正欲抢白几句,却听赵允程又对着赵陶陶开火:“还有你,虽说是扮成的郎君出去,也是不合礼数,若是想相见,让爹娘请周家来家中做客便是,大方周全岂不更好?煦哥儿比你大四岁呢,也是不懂事的……”

  赵陶陶最不耐烦长兄惯常这副唠叨样儿,忽然伸手扯了下赵允程的缰绳,皮笑肉不笑地对哥哥说:“大哥哥,今夜蔡河旁的花灯是多少钱一盏?”

  赵允程立即结巴起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心虚地反驳道:“什么蔡河?我怎知什么花灯?我是去会友了!”

  赵陶陶甩给哥哥一个大大的白眼儿,再不理他,催着精灵跑了。

  赵允和凑到赵允程面前,一脸的惋惜,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不跟你亲近了吧?假正经!”说罢,也挥了一鞭,快马去追妹妹。

  赵允程腰间挂着李若溪好不容易抽空给他做的新荷包,欢喜都来不及,哪有时间叹息啊?

  第二天,赵陶陶在宝慈宫替刘太后整理一些不重要的卷宗,外头来了个小黄门,说是官家传召她去睿思殿。

  自那次的事情后,赵陶陶心里的别扭很快就释然了。

  她仍旧像从前一样关心和喜欢赵祯。赵祯在她心里的地位不是从这一世建立的,而是源自前世的记忆和熟悉。这份情感很复杂,尤其是她发现自己曾把男女之情寄托在这位堂兄身上后。

  所以当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有变化时,她最敏感和惋惜的,是他们两小无猜的岁月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如果曾经有过的话。

  如今她和赵祯说话时,不论是说话的语速,还是思考如何回答问题的时间,都变慢了些,不再是畅所欲言,毫无顾忌了。

  但她又十分留意,刻意去控制这种界限,尽力不让这份小心谨慎在两人相处时表现出来;赵祯对她依旧也是亲昵疼爱的,见到新奇好玩的物件儿、读到痛快的文章和折子,都会留着给她看,一同品评鉴赏。

  如果问殿外伺候的宫人,他们一定会说,这兄妹俩的感情一如既往的亲厚。

  赵陶陶不知道今日赵祯又见着什么好玩的东西。

  进了睿思殿,远远瞟见赵祯的衣角在内室书房一晃而过,她迈步跨进殿门,便笑着问:“六哥又找着什么新奇玩意儿了?”

  “十九娘是孩子心性,你别拘束。”赵祯不知道在和谁说话,那人答了一声:是,声音很熟悉。

  待赵陶陶走进书房,才见赵祯坐在书案前,周元煦在他侧旁站着。

  赵陶陶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即释然。父母兄姊既然都知道,不单默许还支持,她有何畏惧?

  因此大大方方地上前,敛身略福了一福,唤道:“六哥,小公爷。”

  周元煦却是满脸通红,手足无措地朝着她还了一礼,结结巴巴地叫了一声:“县主安好。”

  赵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两人的态度,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听过外头传进来的一些流言,还有御史递上来的参劾的折子,他从来都是不相信的。

  妹妹虽说心性跳脱些,却只是真挚直率而已,哪里懂什么男女之情?

  可现在看起来,这二人是相识的。他也不问赵陶陶,只问周元煦:“海臣,你从前就识得十九娘吗?”

  周元煦躬了躬身,态度恭敬也不生疏,答道:“去年冬月时,臣陪母亲去大相国寺进香,恰好遇上了。”

  从方才赵祯令人召赵陶陶来时,他就在考虑等会儿见面时,要如何与赵陶陶相处,一是此前两人并没有商议过此事,他不知赵陶陶的心思,不敢自作主张;二是身在宫内,需要显露什么,隐藏什么,都不是儿戏。

  这番话他是几经思量后才决定的。

  严格意义上讲,大相国寺就是他们的初次见面。他去辽国前,燕云一直关注着外头的流言,并没有传过他和赵陶陶的几次约会,隐约只提到他们二人一同去过酒楼。周元煦不知道宫里对他们两人的事情知道多少,可现在赵陶陶还有几年才及笄,才能正式谈婚论嫁。他不敢冒险。

  即便是他最好的朋友相问,他也只能把细节和喜悦瞒着。

  “哦,就见过这一次?”赵祯将信将疑地追问了句。

  “臣去辽国前,在清风楼遇见过县主,是臣鲁莽,邀了县主一同用餐,倒是县主心性直爽,没有责怪臣轻浮。”

  赵祯见周元煦答得干脆,心里松了口气,故作轻松地挥了挥手,“你不必介意这许多,我这个妹妹自小就不似寻常女儿家一般扭捏作态,坦荡直率得像个儿郎,从不讲究这些男女大防,故而才让御史们寻着机会捕风捉影地参劾王叔。”但也忍不住向周元煦一番夸耀,生怕好友不知道妹妹的丰功伟绩似的:“也亏她的性子,不然怎能把木兰学院办得这样好?听朝中大臣们说,她那个学院毕业出来的女学生,当真是得力,不可小觑,连民间的百姓们也夸赞不已,听说第三期的报名申请表都收了上千份。”

  周元煦在一旁听得抿嘴微笑,半真半假地玩笑了一句:“是,臣早已听闻小县主是星宿下凡,投生来辅佐官家的。”

  赵祯不置可否,乐得哈哈大笑了一通,又教训起赵陶陶:“你渐渐大了,往后行事也当留心了,不然我看今后谁敢娶你。”

  赵陶陶撇撇嘴,拖长音调答道:“是,官家。”在这样的事情上,她尤其注意自己的态度,刻意地要自己保留着从前的态度、小动作,不让赵祯发觉出她的变化。

  赵祯又对着她招手,唤她站在身边,指着书案上厚厚的两本劄子,十分畅快地说:“海臣将将从辽国出使回来,这是他呈上来的沿途见闻,当真十分有趣,我坐在殿中读了,也觉得亲历过一般,你也来看看。”

  赵陶陶凑过去细细读了,正是昨晚周元煦同她讲述的那些见闻。

  周元煦也是真的听取了临行前赵陶陶给的建议,着意探查了市井上能见着的、各种国朝没有的技艺,尤其是铁器的制作和应用,发现辽人日常生活中铁器的使用之频繁、种类之多远高于国朝。

  同行的礼部官员却并不以为意,只说辽人的统治阶层都以使用中华的瓷器为尊,平民百姓更是粗鄙,蛮夷之辈又不懂精细的烧瓷工艺,当然只能使用铁器。

  周元煦却存了不同的看法。

  铁器能在日常生活中广泛应用,正是说明辽国冶炼工艺先进,产量高,才使得铁器具造价便宜,得以流通市井,而国朝的铁业自矿山到铁器制造售卖,都是官府专营,矿山数量稀少,生产能力和产量都十分有限。但铁器做为工业的发展,本身最大的意义不是用于日常生活,而应该是用作提升军队的武器装备、增强军队防御作战能力的。

  哪里又扯得上什么生性粗鄙,才爱用铁器?不过是文臣们倨傲罢了。

  周元煦便和燕云十六留心在市井打听,知道辽国的冶铁几乎完全是靠着原来的渤海国的矿山和工艺才得以兴盛发展。这渤海国位于辽国的东南部,与高丽毗邻,境内多铁矿山,铁矿资源丰富,采之不尽,几乎家家户户都懂得炼铁制铁,因此冶铁工艺精湛,冶炼出的生铁品质也是历代最佳的。

  可惜的是,渤海国被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灭国后,大部分渤海国民都被强制迁入辽国境内,也有少量的投奔去了高丽,只有极少的渤海国民迁移到了中华。

  周元煦将此番去辽国的见闻和意图写了两本劄子,一本只说了见闻,仿佛是他写给赵陶陶的游记一般有趣;另一本则是他们可以探查到的各类消息,除了铁器制造,还有些部族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恩怨,以及各部族的兵力分布等等。

  赵陶陶看的是前者,但她本就心中有数。这是她一直想用来破除士族对技艺工艺偏见,颠覆“奇技淫巧”在社会阶层地位,从此开启国朝技艺革命的敲门砖。

  因此,她装作不经意地说:“原来辽人和咱们不同,家家户户都用铁器呢,想来是铁器产量高,铁器不值钱吧。”她又翻动了几下劄子,嘀咕了一句:“若是国朝也能有如此景象,军队何愁武器不精呢?”

  周元煦和赵祯对视一眼,见她如此敏锐,一眼就能发现重点,两人都大感震动,赵祯有心要听赵陶陶的见解,便伸手在周元煦手臂上轻轻敲了下,阻止他向赵陶陶透露第二本折子的内容,转头问赵陶陶:“十九娘,怎么你觉得铁器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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