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齐贤的十年
树下有鱼2021-05-29 14:103,030

  “我当时才不到十岁,不知道该如何辩白,父亲自然也是不信,当场叱骂了徐小娘,可二郎却在一旁说,近来常听到母亲私下责骂我,让我罚跪,说不准是我心怀不满,只想恶作剧推母亲一把,却让母亲无辜丧了命。他说我并非存了心要推母亲,让父亲不要责怪我……”

  赵陶陶自然也是信齐贤的,不过万没料到齐贤这个弟弟,她姐姐的丈夫,竟然真是个小人!她又想起之前听过的关于这两兄弟小时候如何兄友弟恭的故事,再看看齐贤神思悲戚的模样,暗暗叹了口气。

  张固早就忍耐不住,听到此间,愤然摔了一个杯子,骂道:“我们是蜀人,我妹妹和女使自小在长江边上长大,会走路就会凫水,就算落到水里头,大不了喝几口水,绝不会丢了性命。若说不是有人蓄意加害,我是决计不信的!可我的好兄弟,你的好亲家!国公爷,却不许我让开封府的人来查,速速地就将我妹妹入棺举哀了!我那日在后院同他打了一场,从此再也不想踏入他家大门!”

  赵元梧默然半响,随后起身给张固换了杯子,新斟上一杯酒,拍了怕老友的肩膀,顺势就坐在了张固身旁。

  “齐贤哥哥,你接着往下说,后头是怎么被绑了的?”

  齐贤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愤然道:“母亲走后,徐小娘接掌了家事,没隔多久,府里头的人私下便纷纷在传是我将母亲推落水的谣言,父亲几番惩戒也未能平息,一年的孝期未满,父亲便做主要送我去嵩阳学院读书。我只带了乳母与两个近身的书僮随行,快到白沙镇的头天夜里,我们借住在山野一农家,夜半时分忽然闯进来几个歹人将我们四人尽数劫了去……”

  齐贤缓缓地回忆着当年他被掳掠的经过,原来那几个歹人劫了他们便往北边日夜不停地赶路,把他们绑缚了丢在车上,每日只给些吃喝了事,也不知行到哪里,渐渐地这些歹人放松了警惕,每日许他们下来跟着马车走一段路,于是他便领着乳母书僮逃跑,可三个小孩儿一个女子,哪里敌得过高头大马的脚程,很快便被追上。乳母和书僮拼了命拦住几个歹人,争了一线生机给他,让他艰难逃脱了。

  一个十岁的孩子,身上带着伤,辨不出身处何地,只知道朝南跑,很快就晕倒在路上,被一队契丹南下回易的商队救了当成奴隶带回契丹,直到两年前遇上张固,才将他救了回来……

  毕竟是男儿家来讲述,如此凄惨的过往和暗无天日的、近十年的奴隶生活,齐贤说出来也并未添上什么煽情渲染的成份,仿佛他是在讲一个寻常平淡的故事而已,只在说道乳母和书僮为了救他而殒命时,两行热泪夺眶而出,下一秒,齐贤举起袖袍恨恨地擦了去,继续平静地讲述……

  赵元梧红着眼眶,也亲自给齐贤斟了一杯酒,举杯敬他,也同张固碰了碰杯,颤声对齐贤说:“好孩子,你回来就好,你回来就好……”

  赵陶陶也跟着哭了一回,眼下看着三个爷们儿忍着泪意,啥也不说了全都在酒里,心里暗自发笑,待他们略平静了几分,赵陶陶问:“齐贤哥哥,所以你为何要改名换姓呢?你是不是还有话没说完。”

  齐贤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继续这个故事。

  原来,这劫走他们的歹人里,领头的便是当日把张夫人推下水的那个小厮,下巴上有一粒硕大的痦子为证,,底下人叫他李四哥;而更令齐贤万念俱灰、痛不欲生的是,某日他们夜宿荒野,歹人们以为他睡着了,几个人围在火堆旁聊天,问李四这桩买卖怎么这样费精神,为什么不把这个哥儿早早杀了干净。李四说,他原本也是这样同主家建议,可主家的儿子,也就是这个哥儿的弟弟却说,“我这嫡出的哥哥从小备受宠爱,事事都要压我一头,他自小就念着往后要继承翁翁的衣钵,要杀去北边收复燕云,不如就把他卖去契丹,余生给辽狗做奴隶,让他也尝尝在自己最憎恨的人手下讨饭吃的滋味……”

  “舅舅将我救回之后,我得知父亲将徐小娘扶正,又为二郎求娶了蓁蓁,那个家哪里还算家?我也不愿再回去和两个蛇蝎心肠的人共处一个屋檐下。隔了这十年光景,我模样大变,京城里也没人认识我了,我便改名换姓,追查李四的下落,终有一天我能为张氏母亲报仇……”

  赵元梧深深叹了口,道:“大郎,很多事情你父亲毕竟不知道……”

  “不知道?他知道了也是那个熊样儿!”张固拍案而起,怒道:“你道我如何同他打了一场?我再三告诉他,绝不可能是大郎将我妹妹推落下水,求他让开封府的人来查明真相,早日缉拿李四归案,他却说无凭无据,开封府怎会听一个黄口小儿的话?家丑不可外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张固越说越是悲戚,颓然地跌落在座位上,抱头痛哭道:“我是真他娘的后悔,当初怎么就把妹妹许给他了!我妹妹走的时候才二十啊!”

  话说到这里,赵元梧已经全然明白了,哪有什么资格再去做和事佬,强迫齐贤回复身份呢?其余也不用再问了,他坐在张固身旁,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里灌酒。

  赵陶陶倒不劝阻,这时代的酒度数极低,还不如前世的米酒来得醉人,且她爹爹向来也不是贪杯之人,偶尔发泄一下并不算什么,便由着爹爹喝一回吧,便出去让高山张罗些饮食进来。

  赵陶陶和齐贤守着两个长辈,由着他们喝得伶仃大醉,直把这数年间的怨气都倾泻了个干净。

  分开时,赵元梧醉醺醺地靠在高山高陵身上,拉着齐贤的手不肯放,口齿不清、翻来覆去地说:“大郎,能不能去见见你父亲?他念着你,念着你的……”

  可怜的齐贤像个布偶一样被赵元梧拽得东倒西歪,垂着头始终不回答。赵陶陶哄着父亲上了车,转身笑嘻嘻地对齐贤说:“齐贤哥哥,我学堂开学那日,你可一定要来哦。”

  齐贤忙答道:“六哥儿原就说要来贺一贺的,必不失约。”

  第二日,赵陶陶又把赵允和拉到房里商量接下来怎么办。只因涉及到妓馆的线索,兄妹俩不敢把大哥牵扯进来,大哥方正得可怕,拖他们去罚跪也是有可能的。

  “真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我怎么就认不出来齐贤就是文家大哥!”赵允和听了昨日最新的线报后惊叹连连,只恨自己愚钝,要是早些时候认出来齐贤的身份,一举踢爆这个惊天秘密,姐姐还用嫁给文邦安吗?

  赵陶陶想了一夜,说:“如果张夫人和齐贤哥哥被绑的事,都是张夫人母子指使做的,我们若能把这两件事查清楚,那姐姐的困境也就解了。而这两件事儿的关键都在于要找到李四,这就费精神了,光凭下巴上一个痦子来找人,海底捞针一般难啊!”

  “咱们把齐贤大哥约上吧,把他的线索理一理,我们两边齐心合力不愁找不到李四。”

  赵陶陶忽然想到一点,兴奋地说:“听说这徐夫人娘家本也是个小门户,手头必定不宽裕,而李四又是她找去办事的,断然没有白白使唤的道理!齐贤哥哥说张夫人走后,徐夫人便接掌了家事,随后李四召集人手绑了齐贤哥哥千里迢迢要送去契丹,这其中的花费可不该是个小数目。我想到了,过两日先找机会见见方嫲嫲和采菲,采菲帮着阿姊管帐,让她们留心查查韩国公府旧年的账本,瞧瞧能查出些什么!”

  “还是不同阿姊说吗?”赵允和显得有些迟疑,这些事桩桩件件叠加起来,只怕赵蓁蓁听了受不了。

  “等把妓馆那边探明白再决定要不要同阿姊说,我总觉得文姐夫和那妓子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赵允和忽然坏坏地一笑,凑到妹妹耳边说:“等查出文姐夫逛妓馆的喜好,你去同齐贤说,让他扮个郎君去套妓子的话。那几家我可是不去的,被好友们知道可是要笑话我的!”

  赵陶陶跳起来打了哥哥几拳,半真半假地说:“你们瞧不上鸡儿巷,那你们是去哪儿?怎么都不嫌脏的?!”

  赵允和赶紧向妹妹讨饶,两兄妹追追打打闹了好一会儿才散。

  既然很多事情已有了方向,这个新年过起来也不如前几日那般憋闷了。

  一晃快到元宵了,这是新年里头第一个要紧的节日。

  元宵节的头两日,赵陶陶应了冯静思的约去玲珑阁挑一套首饰。因李若溪的生辰快到了,准备花大价钱给李若溪买一套头面做寿礼,感谢她这几个月来不辞劳苦,不拿报酬,俨然成了学堂的半个山长,替杨以筠分担下好多工作。

  注--”回易“,就是现在的走私。

继续阅读:第60章—生日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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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县主的古代奋斗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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