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荷包
树下有鱼2021-05-29 14:083,047

  “这分明就是推托之辞!”

  “你爹爹听了也不乐意,罢了,你大姐姐又不是非他不嫁。”

  赵陶陶心里便恼了齐贤,平时看上去是个挺磊落爽快的人,为了推拒婚事,居然说这样决绝的话出来,想骗谁呀?她表姐如此温柔贤淑的一个姑娘家,齐贤凭什么就看不上?还亏得她素日里一口一个“齐贤哥哥”、笑脸相待的,结果别人一点情面也不给。

  她打定主意要自己去问问。不强求这份姻缘,可也要问个明白。

  初四,韩国公府、

  那府里俨然是张灯结彩,一派新年热闹喜庆的样子,可热闹只是面儿上的,是虚的。

  不论是午膳时,作为姻亲的两家团坐一堂时,桌上几乎没有眼神交流的赵蓁蓁两夫妻,还是托病不肯出来应酬的徐夫人,都在把这府里的喜庆面子一层一层地往下揭,唯有文暄和赵元梧这老哥俩儿,半真半假地将这些不和谐融化在你来我往的酒杯里头,一声高过一声地祝酒词,勉强维持住元旦团聚的体面。

  赵陶陶心里想,难怪古代的大家族把子嗣看得比什么都要紧,这样大的府邸,住着寥寥几口子主人,即便是要强装热闹繁盛,也是藏不住的冷清。

  午饭后,母女几个在房里说私房话,赵蓁蓁今日的话特别多,兴致勃勃地问着除夕宫宴的事情:去了那些人?赵陶陶交了多少朋友?大傩仪演了些什么?仿佛她一个享公主俸的郡主,十九年间从未参加过宫宴,也从未见过有千年传统的大傩仪是什么样儿?

  她穿着簇新的玫瑰紫如意云纹叠梅花的杭州锦袄裙,发髻上罕有地佩了全套头面,巧笑倩兮,嗔笑连连,仿佛她还是以前的她,整日被家人的疼爱包裹,不知道伤心绝望是什么滋味。

  可是如此隆重的装扮,只不过将她眼里偶尔失神的怆然映衬得更加显眼;而面面俱到,毫无遗漏的热情,应该是待客,而不是对待家人的态度。

  顾如云瞧着大女儿的异常,一开始还勉力维持着去配合,到后头忽然哽咽了一声,她立刻收住,唤了方嫲嫲过来,找了个借口,就出去了。

  顾思窈今日回马道街的顾府去看父亲去了,此时房里只剩了赵蓁蓁两姐妹。

  “阿姊,初一的午后,我在鸡儿巷旁的杨楼坐着吃茶,你猜我瞧见谁了?”

  赵蓁蓁脸上维持了半日的端庄娴雅、喜笑盈腮,瞬间便被这句话给击碎了。

  赵陶陶深深地看着姐姐,看她下意识地拽紧了手里的帕子,努力地不让眼泪夺眶而出,她眼里再无未出阁时的闪耀星光,仅剩一片雾霭朦胧,从前那些灵动华彩、顾盼生姿,被一点点地从她身上剥离。

  赵陶陶的心,冰凉一片。

  赵蓁蓁的嘴角忽然扯起一个笑容,温柔地抓起妹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说:“瞧见谁都不要紧,对阿姊而言,这世上唯有我的父母兄妹才是要紧的。”

  “可是,能陪着阿姊过下半生的人不是父母兄妹,阿姊现在是靠着父母兄妹的爱来活的吗?”

  赵蓁蓁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她喉间一动,把眼睛看向外头,再不肯开口。

  房里沉默了良久,赵蓁蓁盯着窗外的无边萧瑟,半响才说了句:“陶陶,你要信阿姊,让阿姊自己来决定。”

  赵陶陶语塞了片刻,唯有点头。

  回府的马车上,赵陶陶搂着母亲的腰,趴在母亲膝上,佯装睡觉。母女俩各怀心事,全程无话。

  开年才几天,怎么觉得事事都不如人意呢?难道好运气都在去年用完了?

  赵陶陶这夜里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成眠,有口闷气堵在胸口找不到宣泄的出口,连小猪在塌边窝里睡的鼾声四起,也不能给她足够的慰藉。勉强睡了个囫囵觉,第二日决定进宫去找齐贤问个清楚。

  说是觉得开年不顺,可她执意要去找人理论时,却是极其便当的,这不,还没迈进东宫的大门,就瞧见齐贤领着两个侍卫从里头出来,风姿卓然的样子此刻看在赵陶陶眼里特别地扎眼。

  见着她过来,齐贤拱手行了礼,含笑道:“小县主怎么不使人先进来通传一声,六哥儿去坤宁殿了,要过一阵子才回来。”

  赵陶陶见他对自己的态度竟是一如往常,毫无尴尬躲避的神色,心里更是恼了,原来说大话拒绝她们家,对齐贤来说倒像是不值得一提的事情,人家丝毫没放在心上,不觉得有半分难为情。

  她两三步迈上台阶,对着齐贤冷冷地说:“我有话同你说。”

  齐贤一贯当她是个可爱可亲的小妹妹,从未见过赵陶陶摆出如此倨傲的姿态同人说过话,他有些诧异,倒也遣开了左右的侍卫,拱手又行了个礼,正色问:“不知小县主何事要问臣。”

  赵陶陶鼻翼间轻轻“哼”了一声,她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只想问个究竟,便道:“今日话出我口,入你耳,望将军自重。前几日是我小孩子家不懂事,以为素日同齐将军也算是朋友了,便起了些不该有的念头,才烦长辈来问你的意思,我家姐姐是全然不知情的。虽得了将军的答复,我也是小孩子脾气,便想来问一句将军,我大表姐是哪里不好?入不得齐将军的眼?竟累得齐将军避之不及,连’此生绝不娶妻生子’这样的理由都拿出来搪塞我家。”

  齐贤眉头微蹙,怔在了当场,沉默了好半响,叹了口气,说:“臣此生确是没打算娶妻生子了,可这话臣却没对旁人说过,小县主是在哪里听来的?”

  赵陶陶心里对齐贤有气,以为他只是不敢承认,因此更加气势凛然,咄咄逼人地把齐贤往台阶下头赶:“好男儿敢作敢当,你说过这话怎可不认!”

  齐贤哪里会同各小女孩儿计较,只见这个身量刚好及他胸口的小县主步步紧逼,气势汹汹而来,他也只得步步退让,两三步间就要踩空落下台阶了,他身手灵敏,一个转身腾挪,抬手扶了扶门框,站定在一个角落里。

  可便在这一瞬间,从齐贤身上落下来一个物件,掉落在台阶上。

  赵陶陶只看一眼,便知是女孩儿的物件儿,赶紧两步下去拾在手里,生怕齐贤来抢,又往门里头走了两步,才展开手上的物件儿细看。

  这是一个女子做的荷包,这是她姐姐赵蓁蓁去年七夕祈福做的荷包!她为什么认得,因为这个“瓜瓞绵绵”花样儿的荷包上坠着的瓜儿,是她亲手替姐姐挑的红珊瑚珠子坠上去的。

  难怪,后来隐约听方嫲嫲说掉了一只荷包。

  赵陶陶手里拽着这只荷包,定定地看着齐贤,心头疑云丛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也不发作,就近在游廊上坐了,等着齐贤说话。

  半天,齐贤艰难地挤出一句话:“荷包是臣拿的。但臣并非想要轻狂郡主。”

  “为何拿我阿姊的荷包?”

  又是半响,齐贤才回答:“臣有苦衷,县主不必再问了,臣任由县主发落。”说罢躬身一礼伏了下去,一幅任由你发落的神色。

  “苦衷?”赵陶陶冷笑道,“这荷包虽说是我阿姊亲手所做,却也只是个荷包,且当日众人皆知丢失了,如此也算不得什么。你既不是杀人放火伤人性命,我便就事论事给你机会解释,可你便拿’苦衷’二字来打发我,是逼着我让六哥来问你吗?”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赵陶陶话音刚落,赵祯恰好抬脚迈进东宫,可一脚踏进来就见到赵陶陶坐在游廊上,齐贤立在一旁沉默不语,两人的神情、周遭的气氛都十分古怪。

  赵祯无端端就生了气,带了几分愠怒地问:“十九娘,出了什么事?”

  赵陶陶撅了撅嘴,既然赵祯来了,也不该她来问话了,便把荷包塞到赵祯手里,“这是七夕阿姊供在彩楼的荷包,当夜就找不着了。原来是齐将军拿了。”

  赵祯顿时觉得这荷包烫手,拿着也不是,还给齐贤也不是,便也叹口气,坐在赵陶陶身边,把荷包放在她手边,摸了摸她的脑袋,又看着齐贤,无奈道:“事到如今,瞒是瞒不住她了,她们是嫡亲姐妹,依我的意思说了也无妨。”又指了指对面的楣子,示意齐贤坐下说话。

  这下把赵陶陶弄得更是云里雾里,她看了看两人,知道这其中有她不了解的隐情,便也平静地等齐贤开口。

  齐贤闭目深吸了口气,幽幽地说:“我们两家是世交,我同你兄长阿姊也是自小就常在一处,彼此都是熟悉的。我十岁那年领着你阿姊在琼林苑玩耍,不慎掉入假山后一个枯井里头,那时你阿姊九岁,听宫人说寻不到我,就自己出来找,倒是找着了我,她脾气也犟,不知从何处寻了根绳子就想拉我上去,谁知把自己也摔了下去。接着下了一整天的暴雨,我们两个小孩儿在枯井里头嗓子都叫哑了,也没人听得见,直到两天后才被宫人发现给救了上去。”

继续阅读:第57章 —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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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县主的古代奋斗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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