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身子一颤,气势便弱了,强撑着说:“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吗?我方才一时忙乱说错了,郡主是和自己丈夫圆房罢了,没有旁人,又犯了什么法?”
赵陶陶强忍住扇她耳光的冲动,心里已经将这人诅咒了千百次,嘴上冷冷地说:“你怎知我没有证据,我若不是拿准了你儿子做惯这些禽兽不如的勾当,今日怎会坏了你的好谋划?就算没有证据,待进了宫,贤哥哥自然有办法收拾你儿子和你的走狗,打残打死也是小事!谁敢过问皇家的事!”
她故意把话说得血淋淋,存了心要让这些黑心肠的、猪狗不如的东西害怕。到现在她也知道这件事不可能捅上开封府了,即便向宫里请旨诏狱,也不见得就会赐死他们,毕竟赵蓁蓁是幸免于难了,就算在后世也是参照犯罪既遂来减轻刑罚的。
果然,孙婆子此时再也跳不起来,只是顾忌着徐夫人在场,不敢开口说话,可她儿子那样的猥琐小人,断然不会是个有骨头的,奋力向前爬了几步,哭道:“娘娘、县主,饶命啊!小的都是听哥儿的话行事,给小的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去冒犯郡主的!小的冤枉啊!”
顾如云这会儿缓过神来,见徐夫人呆坐在椅子上不敢再叫嚣,正要说话,外头湛卢急急地进来,说:“国公爷已经回府了,听大公子禀完后就晕了过去,王爷让进来问问娘娘的意思。”
顾如云看了看地上跪着的,对苏小娘说:“辛苦苏小娘过来这一趟,苏小娘快去前头照顾国公爷吧。”
苏小娘深谢了,出门前深深看了徐夫人一眼,急急地朝前头去了。
顾如云又和小女儿交换了一下眼神,对湛卢说:“你去对王爷说,不若略等上片刻,等国公爷醒了,今日就在这头把事情了结干净,日后也就不必再为此事牵扯了。”湛卢拱手一礼,往前面去回话了。
顾如云这时才得空把小女儿拉到身边,见她一身的狼狈,嘴唇破了,衣襟沾血,心疼不已,眼泪如断线的珠帘般颗颗掉落,拉着小女儿进了内室,亲手替女儿净面梳头,梳着梳着,竟忍不住抱着小女儿哭了起来,赵陶陶也憋了一天,见母亲这样,她也不想忍了,母女倆抱在一起,放声痛哭。
“阿娘,陶陶。”母女俩哭得动情,丝毫没留意赵蓁蓁已经进来了,回头见大女儿站在碧纱橱下,一身穿得整整齐齐,可脂粉未施,发髻上钗环尽卸,虽是微微对他们笑着,整个人却毫无生气,像行尸走肉一般。
“阿娘,带我回去吧。”赵蓁蓁轻言细语地说了这句话,顾如云心都碎成渣了,哪有不从的,搂着女儿就往外走,赵蓁蓁稳稳地走了出去,将堂上诸人都视作空气一般。文邦安扑腾了几下,想伸手去抓赵蓁蓁的裙角,被赵陶陶一脚踩中,使劲在地上碾了几脚。
徐夫人惨叫一声想过去推赵陶陶,被另一个婆子死死抱住,按在地上不得动弹。
赵陶陶却执意要留下,她要和赵元梧一起处理完这些人这些事,她吩咐婆子们拿帕子堵了文邦安三个的嘴跟着她走,自己大步往前头去,在文暄的书房里找到了父亲。
赵元梧背着手在书房里焦躁地走来走去,眼眶微红,显然也是极怒或者哭过,高山高陵守在门口,即便见到赵陶陶过来,脸上也维持着从未有过的严肃神情,赵陶陶朝着身后的几人,对着高山使了个眼色,高山看了看,眯了眯眼,随即走过去守着。赵陶陶进门时,便听到几声闷哼,因为都被婆子们拿帕子堵了嘴,没人能叫喊出声。
“爹爹,”赵陶陶方才已经发泄了愤懑,现在已经平静了,她过去拉着赵元梧坐下,宽慰父亲说:“阿姊醒了,说要回家,阿娘已经带着阿姊走了。
“你阿姊,她如何?还好吗?”赵元梧紧张极了,他想起自己在产房外等着赵蓁蓁出生的那一夜,焦愁极了。
“不好,”赵陶陶不想骗父亲,更不想父亲等会儿心软由着文暄轻饶了文邦安等人,她黯然道:“爹爹,阿姊都要靠你了。”
赵元梧已是五内俱焚,禁不住淌下泪来,愤然将桌上的茶盏等物尽数扫到地上,大喊了一声:“居然欺辱到我家头上了!”
正好此时齐贤进来,见此情景也不敢说话,垂手站在一旁,看着赵元梧气顺了些后,才说:“王爷,爹爹醒了,立刻就过来。”
赵元梧现在深怨文暄,却不愿将火发在齐贤身上,只黑着脸重重地“哼”了一声,起身背对着门站着。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文暄被伴当扶着,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形状比前几日更显沧桑,仿佛一瞬间又老了十岁,进来也不管地上一地的碎瓷片,扑通就跪下,含泪说道:“王爷,臣教子无方,求王爷责罚。”齐贤是子女,见父亲跪下请罪,便也跟着跪下去。
赵元梧仰天长嘘一声,转身看着文暄,厉声喊道:“只怪我有眼无珠将女儿嫁过来!从今日起,你我两家义绝,再也不是亲家。”
赵陶陶见父亲难得把话说这样重,踏实了几分,可一转眼看着齐贤跪在地上,痛苦难言的样子,她又怕父亲真的把事情做绝了,让姐姐和齐贤没有可能,便上去拉着父亲坐下,安慰道:“爹爹,当心气坏身体,听说文伯伯今日去过宗族里,想来是拿定了主意,咱们不妨听听文伯伯的意思。”
赵元梧拿眼睛瞪着文暄,看着好友实在凄怆,气不过地说了句:“起来说话,没的让人以为我们赵家在臣子家里摆架子。”
齐贤闻言赶紧过去扶着父亲起来,文暄也不敢就座,规规矩矩站着,颤声说:“臣原来想着不论这逆子和那贱妇如何害了大郎,终归是自家的事情,今日和族长商议了,决议明日召集全族耆老,将这二人逐出门去,再也不是我文家的人,谁知这二人今日竟犯下滔天大祸,去冒犯郡主,臣便是万死也不能赎罪,便请王爷禀了宫里,将逆子和贱妇送入诏狱,按例刑罚,臣绝不敢有半句怨言!”
赵元梧本也是做了这样的打算,即便文暄不肯他明日也定会进宫请旨的,但文暄的处置也算合意,他思忖了片刻,说:“剩下的婆子等人,你待如何?”
文暄一改往日顾惜面子的态度,斩钉截铁地说:“凭王爷处置!”
赵陶陶不想伤人性命,可她想起早些时候进姐姐房里见到的情形,把这些人恨得入骨,也不愿再开口为她们求情,只听她父亲处置就是。
赵元梧也是个仁厚,高山把那几人提到门口,赵元梧走过去看了看,转身对文暄说:“我明日去见了官家后,宫里自会来他们母子,其余的你看着处置吧。我只对你说一句,前日内子就留着蓁蓁不要她再回来,可蓁蓁顾念着你府里不安生,想多替你照顾几日尽孝,才有了这场……”
赵元梧再也不忍说,长叹一声,也不管文暄如何回应,领着小女儿扬长而去。出门时,赵元梧一脚把文邦安踢翻,咬牙切齿地骂道:“你枉自为人!”
文暄见把赵元梧说的几句话在心头默念了几遍,手指着跪在门口的文邦安,悲戚难当,一时间气血攻心,再次晕厥过去。
这一夜对于宁王府的人来说,是从未有过的焦灼不安。
外院的下人们惶然不知发生何事,便见着王爷娘娘把郡主接了回来,小县主虽是从角门进的府,一路上还是有几个外院儿的小子见着了她一身的狼狈。近身伺候的除了吴嬷嬷、方嬷嬷几个,谁敢多问半句。大家都把嘴闭得紧紧的,不多看不多问,尽心办好差事便是。
赵蓁蓁还同去年那次一样,回房后热热地洗了澡换了衣裳,便说想自己静静,掩了门不肯出来。
赵陶陶梳洗后先去找了赵允和,赵允和从湛卢嘴里问不到什么要紧的详情,一直在房里转圈圈,等着她回来。听妹妹细细说了,气得立即就叫人套车要去打残文邦安。
赵陶陶好说歹说劝住了哥哥,又说了让他去办秋娘赎身的事,赵允和在外头见得多听得多,随意估了个身价,一千贯以内,兄妹俩商量着一人出了一半。
和妓子打交道这事儿,兄妹俩胆子再大也不敢和父母说明,反正她们手里有钱,干脆自己给了更省事。二月时,顾如云把冰箱和马车铺子小半年的红利给了赵陶陶,足足有两万贯之多。赵陶陶掰着指头算了算,去年底杭州外祖家操办的冰箱和马车工坊也运作起来了,她占三成股,江南富庶之地,利润比之东京一带只会多不会少,两边一加,明年的收益也不会少于五万贯。
她拿了一半放到学堂的公帐上,剩下的给兄姊一人发了个大红包,自己还留下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