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周家小胖子
树下有鱼2021-05-29 14:233,110

  “蓁蓁。”她的夫君在唤她,她轻抬盈盈双眼,怯怯不语,透过彩凤云鸾的绢纱扇面,看见自己的夫婿站在面前,穿一身大红缂丝的长袍,玉面如雪。赵蓁蓁心里暗笑了一声,二郎怎么还上了一层妆来迎亲呢?羞死了!

  “蓁蓁,我来接你了。”面前这个人含笑伸出一只手到她面前,她还羞怯地迟疑着,却被十二娘推了一把,只得含羞伸过手去放在他的掌心里。

  这只手冰凉的。

  赵蓁蓁此刻已经平复沉定,深吸一口气,伸手与夫君十指交缠,让自己掌心的火热渗入他的皮肤,慢慢暖和了那份冰凉。

  “请岳父大人饮下小婿这杯茶。”文邦安恭恭敬敬地将一只建窑曜变天目盏举过头顶,躬身送至赵元梧手边。

  文邦安此前一直在江南西路的白鹿洞书院求学,少在京城,上个月初才回到汴京准备娶亲的事宜。赵陶陶以往只听过父母兄长多次提到过文邦安,说他是个孝顺知礼且极有志向的少年,今日是第一次见这位新姐夫。

  新姐夫穿着簇新的喜袍,粗看还算得上一表人才,面目俊朗,可身板儿十分瘦弱,后背上两扇琵琶骨高高凸起,面皮苍白没有血色,眼睛也像蒙了一层雾似的,没有光芒,赵陶陶怎么看怎么不顺心,这样寒碜的人品相貌怎么配得上她姿容天成的姐姐?她面上虽维持着浅笑,心里却已经老大不高兴了。

  眼看着文邦安端茶敬给父亲,盏中的茶水一直在轻微晃荡,双手发颤。赵陶陶更是心慌,十个脚趾头都抓紧了:这姐夫到底是体弱乏力拿不稳还是紧张过度?可别把这盏子摔了啊,一来这大喜的日子不吉利,白白让家里人担忧;二来这可是难得的曜变盏,盏上的两团银蓝曜斑在光线下变幻万千,如银河落在盏中,深邃莫测,足足要一百贯缗钱一只呢!

  赵元梧饮下敬茶,十分激动只表露两分,故作淡然地对新女婿交待了一番:“你从小就是个好孩子,月老牵线与我们家做了女婿,唯望你们夫妻和睦,相敬如宾,我们做长辈的也安乐。夫妇婚后自为一体,凡事须有商有量,互相迁就宽容,才是阖家兴旺的正道。”

  “小婿谨记岳父大人的教诲,不敢有忘。”文邦安再深深躬身拜了拜,又端起一杯茶敬顾如云,茶水晃荡得更厉害了些。

  顾如云忙伸手接过茶,一口饮了,也哽咽着说道:“姑爷,蓁蓁虽嫁去你家,做了你家的媳妇儿,却也还是我赵家的女儿,望姑爷好好护着她,全了我们的爱女之心。”

  “小婿遵命,定会好好护着蓁蓁。”

  赵蓁蓁此刻已是泪流满面,做新妇的欢喜和不安此刻尽数消散,唯剩离家的愁绪如云雾般浓厚地将她裹卷起来,抛上天又重重地落到地上,心痛难言。向父母敬茶后,她强忍着离别的悲痛、哽咽难言,一步三回头地被赵允程背着出了门。

  赵陶陶被两个哥哥牵着,站在大门口呆呆地目送姐姐登上由棕榈叶子做顶、镂金雕花、鲜花装点的金铜檐子,瞧着珠帘里姐姐掩在宽大袖袍后泣不成声,瞧着侍从抬着金铜檐子渐渐远去,赵陶陶浑身的力量、精神仿佛都被掏空了,她靠在三哥哥身上,撕心裂肺的痛楚席卷全身,连哭也哭不出来了。

  宾客还未散去,父母兄长们还在待客,赵陶陶遣开了女使,在园子里失魂落魄地、漫无目的地走,只想一个人找地方静静地坐一阵儿。

  不知不觉走到园子的最东边,这儿有一株两人环抱才能合拢的百年金桂,此刻恰是桂树最繁盛灿烂的时节,幕天席地的桂花香气把这个角落笼罩起来,仿若布下一角甜郁的结界,把她和外面的喧嚣、离愁都隔离开来。

  她坐在桂树下六角凉亭里,背靠着檐柱,双脚交叉平放在新补了红漆的楣子上。傍晚时分,夕阳西照,映得她娇小的面庞金光闪耀、柔和雅静。

  赵陶陶闭目小歇,晚风轻扬,一呼一吸之间全是浓烈得化不开的馥郁桂香,心脾都被沁润舒畅了,不由得喃喃地念出前世喜欢的一首词:”月缺霜浓细蕊干,此花元属玉堂仙……愿公采撷任幽佩,莫遣孤芳老涧边。”念到最后一句时,想起去岁此时,和赵蓁蓁在此处收集桂花,晾晒制糖的欢喜场景,眼角不自觉地滑下两串清泪。

  忽然间鼻尖痒痒的似有什么东西在爬,她猛地睁开眼坐正同时拿手去摸鼻尖,唯恐树上掉个什么虫子在脸上,抬眼一看,只见离自己一步之遥的地方,站着一个少年,手执一支桂树枝。

  少年看起来十二、三岁的模样,比她高了一个头不止,顶上的发髻缠着金线编织成的发带,身穿蜜合色织金妆花奔兔纹赤罗袍服,腰间束着乌青色的玉革带,不似赵祯一般清瘦,身形略有些胖嘟嘟,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庞圆润丰盈似满月,两道浓眉青翠似远山,一双星目神采奕奕,唇角微翘,似笑非笑,衬得这少年如美玉般可爱可亲。

  此刻,少年看她久久不说话,开始有些扭捏不安,又有些害羞。赵陶陶也不言语,目光如电,沉默地看着少年,直看的他微垂下头。

  “唔,你是陶陶妹妹吗?”憋了许久,少年小声开口问道,略有些腼腆的样子。

  “不是!”赵陶陶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独自排解疏散心头的离愁,根本不想搭理眼前的少年,此刻没有丝毫的耐心来搭理他,竟不耐烦地吼了回去。

  少年不意赵陶陶矢口否认,目瞪口呆愣了好半会儿,才悻悻地说:“我知道你是,宁王府只有你这么一个小女孩儿。”他似乎有些怕赵陶陶似的,背着手不敢上前,手上的桂枝在身后晃个不停,真是要绕出一朵花来。

  赵陶陶翻了个白眼儿,不论前世今生,她最厌烦这样扭扭捏捏、小心翼翼的男生,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儿跑来讨嫌,便懒得理会转身就走,身后的少年却急了,扔了桂枝,几步追过来,伸开双臂拦在她前面,结结巴巴地说:“妹妹别走,我,我是郑国公周家的,我、我是……我叫周元煦。”

  赵陶陶十分敷衍地福了一福:“幸会。”迅速绕开周元煦想回院儿里去。不料周元煦虽是个小胖仔,顶着个圆滚滚的小肚子,竟十分灵活,两三步又拦在她前面,嗫嚅着正想开口,赵陶陶却抢先说:“周家哥哥,我瞧着你也十岁往上了,怎得这样不省事?《礼记》曰: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此处幽静无人,你是想毁我清誉吗?”

  周元煦没曾想这个小女娃这样红口白牙地羞辱他,气得浑身发抖,脸颊通红,双手在袖袍里捏成拳,怒不可遏地吼道:“你才九岁!九岁!!什么清誉?小小年纪就想着这些男女之事!莫非见你姐姐今日出嫁,你也想嫁人了不成?”话还没说完,他自觉有些不妥,心里暗懊恼起来,顿了顿,平缓了一下情绪,把双手平展开,背到身后,故作倨傲地说:“谁想与你在一处?只是上月太子哥哥赏我吃了一个果子,说是你家做的什么面包,我,我在花厅里没见着,想寻你替我拿一些。”

  “我又不是你家的女使婆子!”赵陶陶活像吃了火药一样愤怒,心想就为了一个面包,自己好好的独处时光便白白被浪费了,此刻便是多一个字也不想对这周家小胖子说,使劲推开周元煦就跑了起来,谁料周元煦真是胖仔中的猎豹,灵活敏捷,饶是赵陶陶这样的运动小健将也能两三步把她追上,拉住她的衣袖,讪讪地说:“妹妹,方才是我口不择言了,你别生气,咱们……我,我领你爬树玩儿可好?”

  赵陶陶用力甩开周元煦的手,一张脸冷若冰霜,连珠炮似的吼了起来:“谁是你妹妹?你几岁了还爬树?我才不同你这样被娇惯坏了的纨绔子弟一起顽耍呢,你再拦着,我便大声叫唤人来了!”说罢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这一次,周元煦留在原处没再跟上去,他被赵陶陶那番话气得既恼怒又羞愧,跺着脚原地转了两个圈,心里委屈极了。

  过了会儿,他擦干脸上的几滴泪水,慢慢走出去找母亲。

  才走到月牙湖边,周元煦的书僮十六并乳母刘氏就围了上来,刘氏细心,一眼就瞧见她奶儿子的眼睛又红又肿,似是哭过了:“哥儿,怎得哭了?”

  “没有哭!方才眼里进了个虫子,妈妈别担心了。”

  “哥儿可是饿了?前院摆了茶席,去吃点果子再走?国公爷方才还在四处寻哥儿,估摸咱们着要去韩国公府观礼了,哥儿快去吧。”十六满脸堆笑地提醒着小主人。

  “父亲在何处?妈妈唤人替我去禀一声吧,我不想去韩国公府了,我累了,想回府。”周元煦怒气未消,不免有些赌气,心里嘀咕着:才不吃她家的东西呢,有什么稀奇的,六哥日日都夸他这个十九妹妹如何聪明可爱,结果就是个骄纵无礼的小女娃儿!再也不同她说哪怕一句话!

继续阅读:第14章—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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