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老赵又叫了林孽一趟,态度还是好得很,先是问:“邢女士走了吗?”
没等林孽答,他又说:“你早告诉我你们是话剧班的同学,最近要排《亨利八世》,急着培养感情,那我不就可以跟学校和同学们交代了?”
林孽皱起眉,他没听懂。
老赵又说:“虽然你现在应该以学业为主,少拓展业余项目,但你属于老天给饭吃的学生,全面发展,全面优等。只要你跟我坦白,我也不会死乞白赖不让你去。”
林孽听明白了,大概是邢愫跟老赵说,他们在球场的亲吻是为了排练话剧。
但就这种蹩脚的借口,三岁孩子都不信,老赵是怎么相信的?
老赵吹开茶杯里水面上的茶叶,说:“邢老师跟汇普教育的刘主任关系不浅啊,刘主任不光老师当得好,创业也是一流,给了多少老师饭吃,有他作保,这位邢老师的人品毋庸置疑,她说的话自然差不了。”
原来是这样。
林孽没听说邢愫还有教育行业的朋友,想到这里,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一直不知道邢愫的职业。
即便是她亲吻了他、承认了他,他们之间好像还是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接下来,老赵又开始讲他的大道理。他有说教的瘾,平时在班上就喜欢讲人生、讲境遇,私下更刹不住。林孽这件事让他感慨颇多,他一不注意就越说越多了。
老赵演讲结束,终于聊了点正事:“你先回家休息两天,学校会在官网和大会上针对流言发表一篇教育文章。”
“还有事吗?”
“没了。你是回家,还是回教室?”
“回家。”
老赵点点头:“行吧,你回吧,记得数学竞赛的事。没几天了,拿几万块钱奖金也不错,可以给自己、给家人买礼物了。”
林孽记得这件事,没应声,转身出了办公室。
老赵盖上茶杯盖子,摇了摇头:“这浑蛋孩子,要是投生到我家,我可教育不了。”
他长叹一口气,突然有些感慨,平凡的人生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不平凡的人生磨难都不平凡,这样动荡一生,指不定要遭多少罪。
林孽的篮球赛场事件就这么随着他回家休息、学校在官网和大会上针对流言发表一篇教育文章,戏止落幕了。
八卦的长尾效应终止于网上的帖子被删除,他们没有搬弄是非的据点了,这件事很快被丢弃在了时空隧道里。
钟成蹊打听了半天,也不知道帖子是怎么被删的,好像是被举报了,也好像是被黑了。
当然,还是有几个偏激的存在,他们不敢露面、不敢暴露真实身份,只敢注册小号在微博上蹦跶,但只要发“林孽”两个字,就会被锁定账号。
渐渐地,他们就都挪到了朋友圈——暂时只有朋友圈没有被监测了。
也就是说,很多时候,讲道理是没用的,因为有些人没有眼睛、耳朵,也没心。爱比恨长久,但恨比爱深刻。
恨先入为主,在事情发酵前,林孽就已经被他们抬到绞刑架上了。
这种时候,即便是林孽剖腹自证,他们也会对这行为挑剔诸多,拒不承认。
所幸这部分人的生命中怨气太多,需要他们憎恨的事物实在太多,所以他们的恨,生命周期很短。同伴相继离开之后,这份怨恨也就被埋葬了。
因为有小视频在郭加航手里,杨施含最近都没再找奚哆哆的碴,可奚哆哆也没好过多少。先是爷爷的病情日渐恶化,父母劳心劳神,人都瘦了一大圈,再就是林孽的事。
她比那些人更早知道林孽和邢愫关系不浅。
只能说太敏感了也是好事,知道得早,她就没那些女生冷不防被刺激的痛苦了。
她看着网上铺天盖地的林孽和邢愫的照片,看着认识的ID揣测邢愫的家世、事业,造谣她的人品,再看邢愫和林孽并不在意的眼神,感觉心里酸酸的。
无论是世界坍塌,还是宇宙灭亡,他们都只能看到彼此。
她好几晚没怎么睡,下定决心不喜欢林孽了,不看他的空间、微博,也不再在草稿纸上一遍一遍写“林孽”这两个字,看到好看的衣服更不去想他穿会是什么样……
可第二天集体活动时,她还是忍不住找他的身影,找到了,她就开心得什么都忘了。
林孽回家休息的第一天,早上六点半起床,闭着眼刷牙,刷完牙洗澡。
姥姥给他煮了一碗面,放在桌上。完事后她坐在阳台上,望着墙上的挂表,卷了一支烟卷抽。
姥姥的烟卷劲头很大,林孽每次闻到烟味都紧皱眉头,所以她从不在他跟前抽。
林孽也抽烟,但没烟瘾,一般解题碰到瓶颈时会点一支,要不就是心情烦躁时点一支。
姥姥看着他从浴室出来,光着膀子,下边穿着一条宽松的运动裤,吐出一口烟雾,问:“你不是歇了?这么早起来去哪儿?”
林孽没答。
姥姥看着他吹完头发,还在脸上抹了点面霜,接着试了四五件衣服,最后在几双鞋前面摇摆不定,表情逐渐凝重。
她就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又问:“你干吗去?”
林孽很不喜欢汇报行程,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这次,他也没告诉姥姥,穿上邢愫昨天快递过来的新鞋,然后打开微信,给邢愫转了五百块钱。
他没等邢愫回消息,他知道最早也要中午才能得到她的回复。
姥姥半靠在摇椅上,继续问:“那小女孩也回家反省了?”
林孽回答了她这个问题:“不是小女孩。”
“多大了?”
“你别管。”
“我不管你能长这么大?”
林孽拿上他昨天排队买的两张新海洋馆的套票,背上健身包,出了门。
他一走,房间就显得空旷了。
姥姥又开始盯着墙上的挂表,一眨眼,林孽这小兔崽子就长到了施琪离开她时的年龄。
邢愫结束上午的工作,拿到私人手机,先看了林孽的消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给她转了五百块钱。
她知道他什么意思,回过去:“那双鞋六千五。”
林孽回过来:“按揭不行吗?”
邢愫本来端起了水杯,看到他这句,又把水杯放下了,两只手打字?:“不行。”
“那我不要了行吗?”
“穿过了吗?”
“穿了。”
“那没法退了。”
“你说怎么办?”
“用别的还也不是不可以。”
“邢愫。”
“嗯。”
“你够流氓的。”
邢愫突然笑起来,不自觉地摸了摸嘴,回:“不同意算了,还剩六千块,你尽快转给我。”
林孽打开备忘录,画了一个长方形,长方形中间写上“六千”,保存成图片,发给了邢愫。
邢愫没有再回,微笑着放下了手机。林孽在这时又发过来一条消息,她点开看到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两张海洋馆套票。
林孽说:“别人送了我两张票。”
邢愫看票上写着“新馆开放,限量四十张票”,说:“那你这朋友挺大方的,限量票都送给你。”
“你别管,去不去?”
“这是约人的态度?”
“那你去吗?”
邢愫下午可以腾出那么一点时间,但她想逗他:“去不了,请不了假。”
“你没请怎么知道?”
邢愫也打开了备忘录,画了一张假条,写上两个字“不批”,然后保存成图片,发给了他。
“不去拉倒!”林孽明白了,她就是不想跟他去。
她才在校门口承认了他,现在又变回以前那副德行了。他气不过,把她的微信拉黑了,然后把两张套票送给了健身房的前台。
邢愫没有再回消息,也就不知道他把她拉黑了。不过拉黑有什么用呢?她早把他摸透了,他的硬气总是在她后悔之前就荡然无存了。
往往她还没有道歉,他就已经满血复活地出现在了她面前。
他的心肠要是够硬的话,邢愫也早就迷途知返,不欺负他了。
林孽从健身房出来,坐公交车去了图书馆,刚坐下还没五分钟,邢愫给他打来了电话。他没接,邢愫就没有再打过来了。
他坚持了五分钟,再次举手投降,给邢愫回了过去。
虽然他没坚持住,还是对邢愫妥协了,但嘴硬还是要安排上的?:“你找我干什么?”
邢愫刚找了个咖啡馆坐下来,看着冒着热气的咖啡,心头火也升腾起来:“你不是要来海洋馆?”
来?林孽合上书,问:“你不是不去?”
邢愫明白了:“那你就把那两张票浪费了?”
“我送人了。”
邢愫知道了:“那我回公司了。”
“你现在在海洋馆门口?”
“废话。”
林孽皱起眉,几乎没有考虑地说:“等着。”
“你票都送人了,还来干什么?”
林孽把书收好,放进包里,把包存到柜台,往外走:“你不是在那儿吗?”
他出门拦了辆出租车,又说?:“要是没有你在,谁对海洋馆感兴趣。”
邢愫来时没看到林孽,还被太阳晒了半天,其实很烦,听到他这句话,她突然就不烦了。
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同样的事情,如果是贺晏己做,他可能会说:没关系。
他会觉得,这件事的根本原因在于邢愫拒绝后又悄悄赴约,导致两个人错过。而他在心里原谅了她,所以说没关系。
林孽是觉得他们阴差阳错、异轨殊途了不重要,海洋馆不重要,别的都不重要,邢愫才重要。
邢愫思维乱跳,回神时,林孽已经挂断了电话。
她低头注视着咖啡,热咖啡不热了,再抬头时,烈日也被厚云层遮住了。她讨厌的一切好像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林孽打车到海洋馆门口用了二十多分钟,当他站在咖啡馆外,看到那个穿着墨蓝长裙、烦躁地搅着咖啡的漂亮女人时,没来由地凝眸浅笑。
是,林孽口是心非,可邢愫难道就不是了吗?
他走进咖啡馆,站在邢愫面前。
邢愫的世界突然暗了下来,她抬头就看到了林孽。
林孽低头看着她。邢愫真漂亮,但她的漂亮脸蛋真可恨。
他可不会放过这个讽刺她的机会:“以后少说违心话,想跟我在一起就直说,不然你这样尴尬的时候以后还多着。”
邢愫嗤笑:“五十步笑百步?你不拉黑我会有这一出?你也太容易生气了。”
她很擅长调戏他,在调戏他这件事上,她段位之高,轻易没人撼动得了:“还是说我一举一动一句话都能牵动你的情绪?”
林孽打车过来接她,她也不说一句他爱听的话,气得他想立马拔腿离开。但他一进门就看到有人不怀好意地偷瞄她,他要是走了,不就给他们创造机会了?
他劝了自己半天以大局为重,最后牵住邢愫的手,闷着声音说?:“走了。”
邢愫被他拉出门,太阳又出来了,照在头顶。她还没来得及烦躁,林孽已经打开了手中的伞,遮在她头顶,然后另一只手摁手机屏幕打车。
林孽很高,邢愫要抬头才可以看到他的脸。他肩膀没有成熟男人那样宽,却比成熟男人的肩膀让人更想靠。
邢愫突然想知道:“有人靠过你的肩膀吗?”
“有。”林孽头都未动,答得略显敷衍。
“这样啊。”邢愫语气有点不对劲。
林孽打好了车,扭头说:“就你啊。”
邢愫抬头看向他。
林孽不低头,故意俯视她:“失忆了?你都靠多少次了。”
邢愫缓慢地把脸偏向林孽的反方向,嘴角缓慢地扬起来。
林孽一手给她打伞,一手抄进裤子口袋,佯装没看到她扬起来的嘴角。
不知道为什么,她偏过头的那刻,他特别想娶她。
国际精英学院。
下午最后一节课,奚哆哆从音乐教室出来,跟郭加航碰上了。
郭加航手里有一盒德芙巧克力,包装上还有粉色的心,明显是别人送给他的。他不管那套,直接塞进奚哆哆手里。
奚哆哆递回去:“我不要。”
郭加航不接:“说给你就是给你,不要扔了,别还给我。”
奚哆哆知道郭加航的意思,林孽休息的这些天,郭加航变本加厉,她觉得必须要跟他说清楚了:“我只想学习,没心思想别的,以后你不要再送东西了,不然我要告诉老师了。”
郭加航舔舔牙:“你跟林孽没戏。”
奚哆哆不用他提醒:“我也没想过有戏!”
郭加航把她扯进怀里:“我不介意你心里有他,只要你跟我好,以后校内外我保护你。”
奚哆哆使劲推开他:“我不需要!”
郭加航被她这么抗拒,不爽了,连拉带拽,把她拖到二楼楼梯拐角,亲了上去。
奚哆哆大脑一片空白,反应过来后咬了他嘴唇,捂着嘴退到墙角,大吼一声:“浑蛋!”
郭加航亲到了,很爽,被她骂他也不介意,还说:“嘴唇真软。”
奚哆哆怕他还有动作,哪怕双腿再无力,也拼命逃离了现场。
如果是两情相悦,或者彼此接受,这行为就可以叫情趣,如果有一方不愿意,这就是犯罪。
海洋馆去不成了,林孽带邢愫去滑了冰。
工作日,滑冰场上人不多,管理员看到林孽,嚼着口香糖走向他:“哟,稀客。”
林孽冲他抬了抬下巴:“生意还行?”
“就那样。”管理员眼睛一直瞄着邢愫,跟林孽说,“介绍一下?”
林孽看他眼睛发绿,伸手搂住邢愫的肩膀:“我女朋友。”
管理员眼里那点光熄了,感到可惜:“以后再有弟妹这种条件的,想着点兄弟。”
林孽没搭茬:“我那牌子的女鞋,给我拿一双,三十七码半的脚。”
“行,我给你拿去。”
管理员走远后,邢愫才说话:“女朋友?”
林孽丝毫不慌:“迟早。”
邢愫盈盈欲笑,没搭他这话,又问:“谁跟你说我穿三十七码半的鞋?”
“我量的。”
“你拿什么量的?”
林孽伸出手来给她看:“手。”
“扯吧。”
“不信拉倒。”
邢愫把胳膊伸向他:“那你再量下别的。”
林孽没动作。
邢愫以为她这算是拆穿他了,正想问他是不是仔细研究过捡到的她的那双高跟鞋,他突然把她拉进了怀里,双手掐住了她的腰。
她下意识凝住呼吸。
林孽大概丈量了一下,在她耳边告诉她:“一尺七。”
他说对了,邢愫的腰围一尺七多一点,但她不会对他承认:“你量得不准。”
“嗯。”林孽很不想跟她一般见识。
“你嗯什么?”
“嗯,不准。”
邢愫感觉自己再说点什么就要暴露她说谎这件事了,她不愿意被动,不愿意被人拿住把柄,迅速结束了这个话题。反正只要她不承认,那他就是量得不准。
管理员把一双新的女士冰刀鞋和林孽寄放在这里的那双一起拿了过来,问:“弟妹会滑吗?”
管理员看起来也就二十七八岁,跟邢愫实际年龄差不多大,他一口一个弟妹,叫得她很别扭。
林孽把鞋接过来,看了一眼柜台:“来人了。”
管理员早看到了,但林孽这赶人的意思不要太明显,管理员便呛他?:“问问都不行?”
林孽没再搭理他,扭头问邢愫:“鞋会穿吗?”
管理员讨个没趣,回了工作岗位。
邢愫不想滑冰,说:“你滑你的,我在边上看着。”
“我教你。”
“我会。”
“那你穿鞋。”
“我不是很想滑。”
“摔了我又不笑话你。”
“不是。”
“那是什么?害怕?我会牵着你的,摔不了。”
邢愫看他正在兴头上,不想扫他的兴,还是换上了。
林孽还以为接下来都是他英雄救美的桥段呢,谁知道邢愫真的会,熟练程度跟他不相上下。两圈下来,他就失去了兴致。
他可真够背的,这么多娱乐项目,他偏挑了个她会的。
“说了不滑你不听。”邢愫笑,“那怎么着?回家?”
林孽不服气?:“那你要是不想玩儿这个,我说的时候你怎么也不反对?”
邢愫用他的话回答他的问题:“我只是对滑冰不感兴趣,又不是对你不感兴趣,跟你一起滑冰,为什么要反对?”
林孽怔了三秒,突然爽到,眼睛向上看去,不想被她发现哪怕丁点他爽到的神情。
邢愫还可以让他再爽一点,把左手伸向了他。
林孽看着她的手,问:“干什么?”
“我装一下不会滑,你教我。”
“那有什么意思。”
“不要算了。”邢愫把手收了回来。
林孽立马拉住她,眼睛故意不看她,咳了一声,说?:“装?怎么可能装得像?”
邢愫突然脚底一滑,身子失去平衡。
林孽手快,搂住她的腰才没让她摔倒,平衡了身体后,他比邢愫还显得惊魂未定。
邢愫却在这时候说:“像吗?”
她是装的。
林孽皱眉:“你老这么玩儿,等真要摔我就不信了。”
“你不会。”
“你少自信。”
邢愫没说话,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她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无论她演多少次,林孽都会在她摔倒前把她拉进怀里。
他明知道她是装的,也还是怕,万一她是真的会摔倒呢?
可能会让邢愫受伤的事,他一次都不想赌。
邢愫揶揄他:“不是说真摔你就不信了吗?”
反正他再说什么都会是笑话,干脆破罐子破摔:“管得着吗?老子乐意!老子就是体力好,就是接得住你!”
“土匪吧你。”
林孽一把抱起邢愫:“没错!”
邢愫怕摔,搂紧他的脖子,皱眉:“干什么?”
林孽抱着她往外走:“干点土匪会干的事!”
这几天,林孽这大半时间都和邢愫在一起。
他没谈过恋爱,不知道谈恋爱是不是这样,但他很开心,跟邢愫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开心。
林孽不黏人,他有很多事情要做,时间排得跟邢愫这个工作狂不分伯仲。但架不住邢愫嘴贫,非要挑衅他,聊闲天的时候说他体力不足。
林孽一个土匪,说他体力不足就等同于说他那方面不行,那他不得让邢愫哭着否认?
就这样,他为了证明他体力很好,健身、打球、刷一天数学难题后,他再帮姥姥去收租、签合同、打扫房间、维修家电,最后在邢愫下班后赶到她家,把她压在窗前半宿。
那几天,林孽就像个“邢愫缺少症患者”,似乎不补充邢愫就会休克,把她折腾得不行。
终于在第三天,她缴械投降,用身体就造谣林孽体力差的言论跟他道了歉,这件事才算告一段落。
但有些习惯养成了就不好改,何况林孽本就对邢愫上瘾,也导致她道没道歉的差别不大。
林孽还是像个“邢愫缺少症患者”,邢愫还是痛苦又快乐。
她白天上班,晚上和他一起睡,当下爽,事后可叫苦不迭。
她从小就知道,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能一次性吃光。男人年轻时把自己祸害个差不离,那他的女人未来就有很大一部分时间独守空房,她可不愿意沦落到这么一个境地。
她提出了休战,宣布要补充生命力。
林孽答应得很痛快,但还不到一天,他就单方面撕毁了休战文书,给她发了微信:“邢愫。”
邢愫装没看到,然后林孽就没有再发来了。
开始那几分钟,她还能踏实工作,几分钟一过去,她再敲到电脑屏幕上的字就开始出现严重的语法错误。
她心里全是林孽,实在分不出多少给工作了。
但她没有对自己的欲望妥协,一个自制力强的事业女性,不该因为男人而放纵自己,她要征服的远不止一个男人。
暗示还是有用的,她狠了心,锁屏了手机,把半杯咖啡一口气喝完,集中了注意力。
林孽没收到邢愫的回信,也不在意,她秒回了才是意外。
放下手机的那刻,他恍然想到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那时候邢愫不回消息,他还会郁闷奓毛,跟个火药桶一样。习惯真可怕。
钟成蹊在这时给他发来微信:“王者荣耀,排位,五排差你一个!”
“没空。”
钟成蹊天天晚上在被窝里刷视频、看小说,导致白天困得不行,从上课睡到下课,不是有妹妹叫他带她们打排位,他轻易不醒。
他可不想错过这个五排的机会,给林孽发了一个两百块的红包?:“来嘛来嘛!”
林孽最近又在攒钱,钟成蹊这只送上门来的肥羊,不宰白不宰。
他收了钱,说:“两百一把。”
“你也忒黑了!一百行不?”
“睡了。”
“好好好,两百两百,迟早黑死你!”
钟成蹊翻着白眼把林孽拉进了五排车,开麦跟几个女生说:“林孽打野,我来射手,你们随便分配,我们打射核(游戏术语,以射手为核心的打法),辅助好我稳赢。”
有个女生问他:“你玩儿什么射手?”
钟成蹊说:“大小姐。”
另一个女生说:“那芝芝玩儿太乙,小粉玩儿廉颇,我西施吧?”
这阵容钟成蹊当然喜欢,谁知道游戏开了,林孽一手抢到蓝buff(指游戏里的蔚蓝石像之力,可减少技能的冷却时间),他刚锁定孙尚香,三个女生,一个蔡文姬,一个瑶,一个大乔,三个辅助,他差点没哭出来……
虽然只是荣耀多了几星的局,但他也没把握带飞啊,输出不够。
事实上他想多了,三个女生开局打两路,一路都没崩,还有时间辅助好林孽。
林孽发了一个大招,最后九分钟带走了这把游戏。
结算界面弹出来,钟成蹊参团率低得要命。
他发现他这一出纯粹是花钱找气生,出来就把林孽踢了。
林孽好久不玩儿这个了,没时间,这打了一把发现打发时间还不错,就又单排了一把。
进游戏后,四楼玩家常用的有瑶,他下意识预选了不知火,把带妹的机会留给了打野和射手。
但在最后一秒,他还是换了马可波罗,打字说:“四楼,瑶。”
四楼接到信号,锁了瑶,开局跟他连体。
两个游戏角色重合时,林孽截了两张图,截好后迅速结束了这把游戏。
退出游戏,他把截图发在朋友圈,文案打上一句“带妹”,然后设置仅邢愫可见。
接下来的半宿,他辗转反侧,不停地刷微信、刷朋友圈。然而直到天亮,邢愫都没给他发消息,估计是没看到他的朋友圈,也可能看到了,就是不想搭理他。
这是又开始新的一轮较量了?邢愫不愧是推拉的高手,林孽以为自己身经百战,已经可以从容应付了,但还是在她一宿没回消息这件事上破防了,发了一早上的脾气。
姥姥看他沉着脸进出门,怕他把火撒在她身上,没搭理他。
林孽以“离我远点”的状态刷了一上午的题,还看了一部电影,心情始终没有转圜,稍一停下就想起邢愫在校门口承认他的那件事。
她都已经承认了不是吗?她心里有他不是吗?为什么又忽冷忽热了?
他恨得牙疼,躺到床上塞上耳机。
厨房里,姥姥在炖鱼,忽而听到敲门声,把头扭向门口,大声问道?:“谁啊?”
“快递。”
姥姥不会上网买东西,上网只会看股票,东西肯定是林孽买的,就喊他去拿:“林孽!你的快递!”
林孽最近没钱,什么也没买,能是什么快递?
姥姥那边不要命地喊他,他烦得慌,不耐烦地出了卧室,打开门刚要骂街,突然看到了邢愫。
她额头有薄汗,气也没喘匀,就这么看着他。
他突然不知道要对她说什么,他连为什么生气也忘了,半天只是问?:“送快递?”
邢愫粲然一笑:“送快递。”
林孽看她什么也没拿:“送什么?”
邢愫抓住他腰侧的衣服,踮脚亲了他的嘴唇一下:“送到了。”
林孽大脑有数秒空白,尤其姥姥还在厨房里喊?:“你买的什么啊?”
邢愫拉了一下他的手,小声说:“下午三点半的飞机,我要出差,记得照顾好我的东西,我回来要用的。”
林孽突然攥紧她的手,没让她抽回去。
邢愫没他力气大:“干吗?”
林孽用力一拉,把她拉进怀里,固定住肩膀:“就亲一下?”
“你还想怎么样?”
“两下。”
幼稚鬼。邢愫无奈地拉起他的手,又在他手心吻了一下。
姥姥见林孽这边没动静,走出了厨房:“问你呢!什么快递啊?也不言语一声!”
邢愫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林孽却不打算放开她,她稍微用了点散打的招式,趁着林孽没防备,匆匆逃脱了。
姥姥走到门口时,只看见双手抄在裤兜里、心情突然变好的林孽,她不解:“你站这儿干吗呢?什么快递啊?东西呢?”
林孽没答,带着嘴角微小的笑意回了房间。
他把手机的充电线拔掉,开了机,本想把那条带妹的动态删除得了,结果发现微信退出登录了。他带着疑问重新登录,看到了邢愫发的消息。
她说:“你那条带妹的动态我删了,扯平了。”
他皱着眉点开自己的朋友圈,果然,昨天晚上他发的那条动态不见了。
他切回到聊天界面:“咱俩什么关系?带妹你也要管?”
半个小时后邢愫才回:“互相喜欢的关系。”
林孽一个横惯了的土匪,看到她这条消息,开始吃手了,以压制不断扬起的嘴角。他憋了半天,回过去一句:“谁喜欢你。”
“我喜欢你。”
林孽的“假期”结束了,可能是因为他休息的时候太多了,所以他很平常心。老赵和其他同学也很平常心,好像他一直没来,也好像他一直没走。
钟成蹊的反应稍微大点:“帅哥周末划船去吗?”
林孽还没说话,前桌的同学回过头来:“不是取消了?这时候了你还想划船?”
钟成蹊说:“到时候请假,跟低年级的一块儿去,还能认识几个学妹呢。”
“老赵能批你假?现在学习任务安排得那么紧,一天能稍微喘口气的时间都不超过五个小时,以后尿都得攒一泡撒了,你快别做划船的大梦了。”
钟成蹊反驳他:“因材施教懂不懂?你这种要鞭子抽才转的,肯定被严格管理。你孽哥这天天反省还天天考第一,他想划船那不就是动动嘴的事?至于我这没什么远大目标的,你以为老赵能在我身上花多少心思?”
前桌同学听完他这番高谈阔论,鼓起掌来:“牛啊钟哥,这么透彻呢?”
钟成蹊飘起来了:“那必须的,我脑瓜子就是好使,只是不爱学习,不然有林孽什么事儿啊。”
林孽在看耳机,顺便看了看耳机链。
他记得他在邢愫家看到过挂脖式蓝牙耳机,她好像不喜欢耳机线,但她耳朵眼太小了,无线耳机又戴不上。
看着官网上的钻石链子,他脑海里浮现出邢愫精致小巧的耳朵。
这要是给她买,她到时候又要装了,她最能装了,装疼、装委屈、装喜欢他……
想到这里,他那点笑意瞬间蒸发了。
他才不给她买!戴什么耳机链,就让她用一辈子挂脖式耳机吧!谁让她耳朵长那么小的!
钟成蹊撞撞林孽的肩膀:“你去不去划船啊?”
“不去。”
钟成蹊低头靠近林孽耳边:“我在你桌子里看见小羊皮料了,你准是给姐姐做小羊包了,还嘲笑我,你自己不也是一样?”
“所以?”
“所以你要是不跟我去划船,我就在全校散播一下这件事。”
林孽能被他威胁到?林孽语气平淡:“随你便。”
钟成蹊就拿这种没有软肋的人没办法,人家唯一的软肋邢愫吧,他也护得住。万一没护住,邢愫还能跟他并肩作战。就邢愫那个战斗力,他们俩一组合,根本一点空子都不给人钻。
钟成蹊放弃了。
不就是划船吗?等毕业了,他天天泡湖里!划个八天八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