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愫想过找她的人是林又庭,但没想到会是多年前与她发生过关系的模特。
他比过去好像成熟了一些,那双深邃的淡蓝色眼睛和那个屁股下巴还是很夺人眼球。
他喜欢微张着嘴,用蹩脚的中文问邢愫:“你可不可以留下来,等着我回来?”
邢愫不能,最后按照原计划回了国。
后来这模特就如她所愿地消失了,她也自始至终把他当成个玩具。
邢愫进了酒店才被告知房间号,她问过前台,得知那是个套间,开始怀疑这人约在套间里的目的了。
她没着急上去,在大厅的等候区站了一会儿。
就在这时,有个黑影从电梯间闪过,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自小便胆大,朝着那团黑影走了过去,刚到跟前就被拍了下肩膀,待她转过身,“咔嚓”一声,又被拍了张照。
她在闪光灯下微眯起眼,然后就看到了那个模特。
他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搂住邢愫便是一阵寒暄,但就是不怎么聪明,说了一堆当地语言,还带有北部口音,邢愫根本听不懂。
邢愫虽然出门带了翻译,但工作之余她不会打扰人家。
她说:“说中国话。”
他才慢吞吞、一字一句地说:“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邢愫让他抱了会儿,在他手托住她屁股的时候躲开了,随即看向一侧:“你有事吗?”
他略显炫耀地给邢愫看他拍的照片:“喜欢吗?”
邢愫看了一眼,屏幕里是她自己,角度不错,光影进场也很有意境,算是一张突出她面部线条和身材曲线的照片。
她这边刚随意看了两眼,他那边已经直白地说了目的:“我想跟你上床。”
邢愫没空,而且不知道他是不是上岁数了,看起来有点发福,原先的屁股下巴很性感,现在则显得油腻。
如果他还是二十多岁时的样子,她或许就跟他上楼了。
他却没察觉到邢愫那双眼在打量他时毫不掩饰的嫌弃,自信地把她拉进电梯里:“这是你喜欢的。”
邢愫早已经没有那时候的感觉了,说:“喜欢会变。”
他知道,但他毕竟从小帅到大,一路走来赞扬远多于嫌弃,就有些盲目,看不清自己了,贴着邢愫的耳朵说?:“你说过我是你的理想型。”
邢愫想到了林孽,把手收回来:“现在不是了。”
模特的动作逐渐僵化,眼神不解。他知道女人很多变,但还没人拒绝过他。
邢愫没空跟他周旋了,在他的惊诧中走出了电梯,没走两步又转身回来:“把你拍的那照片给我。”
“这是我的东西。”
邢愫不想跟他讲道理:“那我报警。”
邢愫的自信里携带荆棘,一般人很难不被震慑到,而模特除了年轻时一表人才,着实算是一般人,闻言便把照片交给了她。
回酒店的路上,邢愫回想起跟这个模特的一段风流往事,不知是不是被岁月洗礼过了,原本很香艳的场面都有些索然无味了。
模特是她参加一个酒庄的酒会时认识的,晚上就跟他睡了。
印象中,在她遇到过的几人里边,模特可以排在前头,她就打破了规矩,跟他鬼混了几次。
最后一次结束,这模特因为工作安排去了别的城市,他们的联系也就断了。
鬼混的那两次,邢愫订了一次酒店,他订了一次。
邢愫订的是个会员制酒店,那次酒店订房系统出问题了,只有部分账户可以登记,邢愫的不行,就用了他的会员号,添加自己的银行卡买了单。
这次来有助理帮她打理衣食住行,但她自己上网翻看了那些打卡最多的酒店。
想来是她登录网站的时候,那模特收到了新设备登录提醒,一看地址,就知道她来了。
她又看了眼他刚发给她的照片,照片里的她正好回身,胸口的扣子不小心松了两颗,她才发现这张照片的诱惑全都来自胸口的一道阴影。
她很平静地把它传到了朋友圈,设置仅林孽可见。
林孽看到邢愫的朋友圈时,最后一节自习课已经下课,他刚喝了水,看到照片便直接呛住了。
钟成蹊连忙拍拍他的后背:“咋回事?你最近毛病见多,是不是虚了?就说你不要透支自己的身体。男人要懂得保养,别仗着年轻可劲儿糟践,你下半辈子还指着这身体呢。”
林孽没搭理他,边朝外走边给邢愫发了一个问号。
邢愫没回,他又看了一遍,确定是她发的朋友圈,而且那照片上的女人就是她。发照片就算了,为什么发一张袒胸露乳的?眼神还那么勾引人?
她什么意思?钓鱼?
这么晚,她发一张这样的照片,是在暗示谁?她不知道男人有多恶心吗?
他越看越烦,邢愫不回,他更烦,又给她发了两个问号过去。
钟成蹊看他不对劲,跟了上来,踮着脚搂住他肩膀,悄悄瞄了他手机一眼,然后就把手机抢走了:“姐姐私底下是这个风格吗?你这是什么福气?”
林孽把手机抢回去,没空搭理他。
钟成蹊太熟悉林孽了,别看他平时眼长在头顶上,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但其实最是易燃易爆炸,无所谓的那些事只是因为不重要而已。
见他怒火中烧,钟成蹊识相地躲远了。
林孽却在走出几步后又返身回来:“这张照片不能留了。你有办法吗?”
“啊?”
钟成蹊看到林孽那张好看的脸上巨难看的表情,猜到了他愤怒的原因。
姐姐那张照片太美了,问题也出在太美了。
“我可不赞同你随便登录人家微信。”
“别废话。”
“你先想好,你在姐姐心里是不是那么重要,不然你这行为就是生怕你们不会绝交啊。我之前就因为我一朋友偷看我QQ,跟他分道扬镳……”
钟成蹊惹不起他,乖乖闭嘴了。
想来林孽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他向来干脆,有时候只考虑当下的感受,而不考虑结果。
林孽要删邢愫的朋友圈动态,就是因为对那个没系好扣子的衣裳耿耿于怀。
删动态之前,他鸡贼地把那张照片保存到了自己的手机里。
邢愫晚上回酒店才发现私人微信退出登录了,重新登录时说她账号存在安全隐患,让她改密码,她改完登录上去,看见林孽的消息?:“照片我删了。”
他倒是坦诚。
邢愫先去看了眼朋友圈,真没了,再回头看他这“我坏又蛮横,我还有理”的态度,说:“就你这个行为,我说你给我造成了损失,派出所能关你两天。”
林孽无所谓:“你去。市里几个派出所的门往哪儿开我比你清楚,要不要我告诉你?”
邢愫给他打了个语音电话:“有点意思没?”
林孽觉得没意思:“没你有意思,什么照片都往朋友圈发?”
他这个口吻,让邢愫差点怀疑自己是放了张裸照上去,又去相册确认了一遍,除了锁骨和一道几乎看不出来的沟,就剩张脸了。
她便问:“是什么照片?”
林孽被这么问,反而没刚接电话时的牛气了。很不想承认一些事,就显得有些别扭。
邢愫看透了他,淡淡一笑:“说说,照片怎么了?”
林孽烦她这种语气:“你自己知道。”
“我不知道啊,不然我为什么问你?”
林孽小声清了下嗓子:“就……就是那种的。”
“哪种的?”
林孽不想再陷进她的圈套,直接亮出底线:“反正这种的,以后你发一回,我就删一回。”
邢愫被他气笑了:“那你删的时候就没发现这张照片仅一人可见?”
林孽愣了。
他确实没发现,甚至有些排斥看到都有谁给她评论了,排斥了解她的社交圈、她的生活里到底有多少男人,所以他几乎是闭着眼睛给她删掉的。
邢愫在他愣神的时候把电话挂了。
“嘟”的一声,林孽醒过来,心里顿觉点燃了三把柴火,烧得他肺里火热,那点怒气全都蒸发了。
他急吼吼地给她打回去,她不接了。
他又给她发消息:“仅我可见?”
邢愫没给他回,拿了一碟饼干过来,一块一块地吃着饼干,怡然自得。
林孽后面没再发了,邢愫的小饼干也吃完了。她擦了擦手,接着笑了一下。笑容很浅,就一下,不易发觉,但能通过她轻盈的动作感觉到她此刻的愉悦。
她的世界太规矩了,假绅士太多了,她有多少年没遇到这么有血有肉的人了啊。
这林孽,怎么跟个土匪似的啊。
林孽躺在床上,看着邢愫那张照片,看一眼就别开,无限循环,稍微显得有那么一点傻。
他从没干过这种事,钟成蹊那几个浑蛋聊哪个女演员时激情澎湃,他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总是很违和。
他认为男人最掉价儿的事莫过于直视性感的女人了,但现在轮到自己,他不要太便宜。
只是一张照片而已,不如她真人的十分之一,但他就是老想看。
看到晚上十一点半,他终于把手机放下了。
但放下还没五分钟,他又拿了起来,想着,最后再看一眼,就看一眼。
然后,又半宿过去了。
周五的主题班会结束后,江弱和钟成蹊打起来了。
林孽考试在第一考场,班会也在第一排最闪耀的位子,要说没人羡慕那是不可能的。
以前江弱也挨着林孽坐,但这回阶段考缺席了几科,就跟钟成蹊坐一起去了。
前几天小测,有几个人缠着江弱,让他发答案,要是不发,就跟老师说他换了床铺。
学校规定住宿生不能私自更换床铺,要跟老师申请,并且要有正当理由。
江弱的理由难以启齿,他说不出来,就没法换,而他又非换不可,所以被他们几个抓住了把柄。
他们利用这件事威胁他传答案,他为了不被学校通报,就一直被他们几个牵着鼻子走。
其中不包括钟成蹊,但钟成蹊没少给他的糟糕处境雪上加霜。
这次班会他们俩坐在一起,钟成蹊一直阴阳怪气,后边觉得不过瘾,干脆骂起人来,话语不堪入耳。
江弱很能忍,忍到钟成蹊得寸进尺,甚至在班会结束后抄起书来扣在他后脑勺上。
江弱当即扑倒在桌上,鼻子被磕破了,流了鼻血。
巡班老师路过他们班,正好看到这一幕,及时制止了,叫学生把江弱送到医务室,把钟成蹊带走批评教育了一通,让他去医务室里给江弱道歉。
林孽听到信儿就去医务室找他们,到时江弱已经包扎过了。
钟成蹊在旁边,还吊儿郎当的,没一点抱歉的意思,看见林孽还能置身事外地问他晚上吃什么。
林孽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你反性了?”
钟成蹊被打蒙了,没一会儿,眼圈都有点红了:“你打我?就为了江弱这个家伙?”
林孽看他那一脸委屈的样子,差点又给他一巴掌:“滚!”
钟成蹊梗着脖子,脸憋得通红,太阳穴青筋暴起,上下牙咬合,嚷嚷道:“好!林孽!是我眼瞎!是我傻!”
他负气离开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受害者。
林孽给江弱付了药钱,又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给他。
江弱拿着这两百块钱,苦笑两声:“你是可怜我吗?”
林孽不知道江弱发生了什么,连性格都变了,也不想知道,但这事儿钟成蹊不对,他知道,所以他不会不管。
林孽:“别跟我矫情,我不爱看苦情戏。”
江弱盯着林孽看,看起来很委屈,似乎一张嘴就是怨怼,但忍几乎成了他的标签,所以他最终只是说了一句:“谢谢。”
林孽没什么要说的了,转身要走。
眼看着他要走出门口了,江弱突然说了句:“你为什么帮我?”
林孽停住,没回头,说:“闲的。”
江弱木讷地点了点头,是啊,如果不是闲的,谁愿意招惹他这么晦气的人呢?
林孽在这时回过头来?:“你委屈了愿意告诉我,我听着,你要不说,我也不问。你死在我跟前,我有空会看你一眼,你死在我身后,那就活该认命。”
这话很明白了,正常情况下他不会去管谁的死活,要是被他碰上,他或许会搭把手,要是碰不上,那就爱谁谁。
江弱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他还是不准备告诉林孽他发生了什么,哪怕林孽帮过他。
林孽一如自己所说,江弱不说,他就不问,走了。
江弱拿着两百块钱,心都酸透了。
他真的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他羞于启齿,那样不被世俗认可的事,他远到不了那种可以坦然说出来的境界。
在邢愫前往S国的当天,林又庭终于坐不住了,她也终于跟林又庭本人见上面了。他戴着面具,她看不全他的脸,不过露出来的一只眼凶相尽显,即便不看全脸,也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了。
她行程排得紧,不想浪费时间,开门见山:“林总不用跟我解释为什么找个替身替自己干活儿,这是你自己的事。你也不用跟我解释为什么要坑我们西北,商业竞争我可以理解。”
话毕,她又说:“我只想知道,恶心的事你干了多少件,还想干多少件。”
林又庭找她这一趟,验证了邢愫的怀疑,他们SL确实在玩儿替身游戏,而他铤而走险找她,就是想要跟她摊牌。
他为什么要摊牌呢?
因为他要提前堵住邢愫的嘴,他知道如果他不摊牌,以邢愫眼里不揉沙子的行事作风,她也一定会自己弄清楚。到时候被她发现SL更多不合规的行为,他就被动了,所以他要找她摊牌。
邢愫在来时就把他的动机琢磨了个透彻。
自邢愫进门,林又庭就是严肃的,好像不会笑。
林又庭:“你是工程师,也是商人,研发和销售是你的本职工作,你不能在你的工作过程里加入太多你个人的政治观念。”
邢愫:“人得有良心。”
在林又庭眼里,邢愫这种有底线的人是做不了这个行当的,他还是高估她了。
“我希望你可以永远这么天真下去,这样你就能亲眼看见西北是怎么死在你的天真下的。”
邢愫没别的可说了,梁子算结下了:“承蒙吉言,西北会让你知道天真也能把你扫下台。”
二人不欢而散。
林又庭本意是对邢愫摊牌,表明SL不会对西北造成威胁,好让她也打消对SL下手的念头,结果说着说着却撕破脸了。
这窗户纸一破,林又庭又觉得他小看邢愫了。
她过来这一趟,或许就是为了跟他撕破脸——她进门那几句话实在有点咄咄逼人,有点惹他发火的意思。
他主动找她,以她的头脑,肯定能通过这事解决她之前的困惑,她对SL也就没疑虑了。
那么,接下来她大概率会有两种行为。
第一种,跟以前一样,双方互不干涉。如果是这样,见面后她一定虚与委蛇,做做表面功夫,跟他和和气气地开场,和和气气地散场。
可她没有,她上来就问了几个不太礼貌的问题,把气氛弄得很尴尬。那就是第二种——
她要跟他撕破脸,为她接下来的动作打下基础。
那是什么动作呢?
目前,西北和SL在国内是竞争关系,在国外不是,所以大多数工业集团都以为他们是盟友。邢愫这一翻脸,肯定不会再在行业内跟他维持那点面皮,那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们闹掰了。
那以后,邢愫要是吃SL的单子,或者搅和SL的合作,可就太容易了。
他们是一家的时候,势力庞大,不好对付,公开了是两家,那可就没人调解他们之间的矛盾了,甚至别家巴不得他们打得再凶一点,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
可如果邢愫的目的不在于客户、渠道这些事,那就有点糟糕了。尤其是如果SL不合规的行为被邢愫掌握了证据,SL的处境会很危险。
以林又庭对这位竞争对手的了解,她这番试探,应该是要去调查真相了。
林又庭端起酒。
可以,孙耀武眼光很毒,这女人有点才干,擅长读心术呢。
看来SL真的要提早翻船了,那他得迅速想金蝉脱壳的办法了。
邢愫做买卖没她说的那么高尚,她熟悉市场之后没少干偷偷摸摸的事,但她有底线,知道什么样的便宜可以占,什么样的不行。
林又庭不一样,他摆明了没有底线,那就算了。
她逐步激怒他,终于挑破他们表面和谐的关系。
她搭乘四点多的飞机飞S国,中途有两次转机,全程二十个小时。
她需要在M市住一晚上,助理确认完入境手续才订酒店,晚了一会儿,她想住的酒店没有房间了。助理改订了机场附近另一个口碑酒店,好巧不巧跟谈笑订了同一家。
这里工厂很多,有几个做得很大的私人老板,军工设备全面。邢愫和谈笑眼馋了很多年,终于有人松口给了一个见面的机会,她们可不能错过。
飞机起飞前,邢愫跟谈笑打了个电话,谈笑在电话里问她:“怎么样啊?见着了吗?”
她说的是林又庭。
邢愫说:“话挑明了,和平相处是不可能了。”
谈笑记得她们商量的结果不是这个,不过既然是邢愫的决定,那就有她的道理。
谈笑换了个话题:“我认识一个在这里工作的博士,要不要我跟他约一下,让他带咱玩玩儿?”
邢愫在刷微博,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小心下载的,虽然这个软件上假的信息很多,但只要不去看热搜也不会被灌输什么。
她几乎不看这个软件,推送信息也是关闭的,但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弹出一条新闻,是一位老艺术家去世的消息。
她鬼使神差地点开,不知道怎么竟是同城的消息,而同城消息可能是有延迟?推的居然都是定位在禄安的微博。
刷了没两下,她就看到了一条有意思的微博——
“有些人微博发林孽照片,想误导别人她跟林孽关系不简单,但您为什么又要设置仅粉丝可见呢?还不是怕本人戳穿您是偷拍的,落得一个尴尬局面。”
这条微博有二十多条评论,她没窥探欲,就没点开看。
她往下刷,又刷到了相关的内容——
“[图片],品品某人的微博,发了林孽的照片,配一个暧昧的文案,就表示跟林孽‘云恋爱’成功了。”
邢愫放大了这张图片,是张截图,截图上名为“惠惠睡不醒”的ID发了条微博,文案是“有风,有光,有你,有我”,配图是抓拍的林孽投篮的动作。
看到这里,她笑着锁了手机。
林孽不愧是他们学校的风云人物,爱慕他的人真不少。
谈笑在电话那头问了邢愫很多遍,“欸”了好几声,她终于顾得上回复了:“不去。”
谈笑“啧”了一声:“老板,咱能不浪费这花样年华吗?”
说到花样年华,邢愫又想起了林孽,岔开了话题:“下个月有批实习生到西北,你要不要挑一个带带?”
谈笑又不是西北的编制,她带就带成独行侠了,这年头独行侠不好混,她便说:“不带。”
“有几个条件还不错,我只能带一个,都打回去有点浪费了。”
“长得帅吗?”
“这跟专业有关系吗?”
“当所有人专业水平差不多的时候,那肯定是长得帅的突出重围啊,基本法则。”
邢愫还没看到照片,只看了他们的文章。
谈笑又说:“虽然每个人都有故事,但易获得关注的肯定还是佼佼者的故事。我上学的时候,校花的八卦就比我的八卦更能引起骚动。”
邢愫没回她,不过她认可这个规律。
看林孽每天经历的事,这个时代跟她们那个时代好像也没什么不同。校花、校草之所以能成为校花、校草,首先就是他们比别人多了一些追求者。
她为什么花那么多时间在林孽身上,也确实是因为林孽是她见过条件最好的。
她跟那些追求林孽的小姑娘好像也没有不同。
钟成蹊没上晚自习,在网吧打了半宿游戏。
林孽也没搭理他,上完了晚自习。
下自习后,林孽往外走,看见校门口停了辆跑车,车前站着个男人。这男人他在酒吧门口见过,当时他跟杨施含在一块儿,跟邢愫前夫好像也认识。
林孽就是在那天拍到了邢愫前夫,加上了她的微信。
他扫了两眼,往前走了。
早上邢愫跟他说她坐下午的飞机,他拿出手机,停在微信聊天界面半分钟,还是什么都没发,又把手机放兜里了。
他得管住自己,不能老想找她。
邢愫那人没心,他不能老是主动给她拿捏自己的机会。
想是这么想,没一会儿,他又点开了她的头像,已经不知道是今天第多少次了。
总算到家了,姥姥给他打电话,让他去找钟成蹊,说钟成蹊妈妈联系不上儿子了。
“他死不了。”林孽扔下一句。
姥姥就是离得远,要是离得近,大概会照着他后脑勺掴上一巴掌:“你那是人话吗?死不了?那要是就差死了呢?赶紧去给我找找!我好跟他妈说一声。”
林孽被逼无奈,转道去了趟网吧,进门就见钟成蹊在送“人头”,旁边还有个女生在加油。
看他玩得挺好的,林孽准备回去了。
要下楼时,钟成蹊看见了他,喊住他:“你是过来找我的吗?”
林孽说:“我来找狗的。”
钟成蹊得意死了,就差没从单人沙发上跳起来,也不管身边那女生了,放下键盘走向林孽:“我原谅你了!”
林孽话还是要跟他说:“你记住,要想当人,就得跟狗有区别。”
钟成蹊竟然听懂了他的意思:“那不是因为他给你甩脸子吗?那你说,我以前欺负过他吗?”
“用不着。”
钟成蹊心里还有怨,但既然林孽来找他了,那他以后会听话的?:“我知道了。”
“给你妈回个电话。”
“我打了,刚才打不通是没话费了。”说到话费,钟成蹊又说,“给我五十块钱,那女生给我交的,我还给她。”
林孽没零钱,掏给他一百块钱。
那女生不要,说用不着现金,非要林孽的微信。
钟成蹊还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直言:“他有对象了,别想了。”
那女生还不承认:“转账而已,想什么呢?”
钟成蹊加她:“来,来,我转给你。”
那女生就不加了。
两人说话的间隙,林孽给姥姥打了个电话,准备跟她说一声找着钟成蹊了,结果却打到邢愫那儿去了。
他忘了他一直在刷他们俩的聊天记录,就没退出跟她的对话框。
邢愫的“说”字出来的时候,他拿下手机看了眼,看见是邢愫的头像,告诉她:“打错了。”
“那挂了吧。”
既然打了,就这么挂了好像有点亏,林孽就没让挂:“等等。”
“不是打错了?”
“只是打错了,又没说后悔。”
邢愫也不是很想懂他们这种小男孩的把戏,只问?:“那你想说什么?”
林孽想说好多,可她这么一问,他又不知道该从哪句开始说了,就卡壳了。
跟钟成蹊说话的那女生突然走过来,说:“他微信钱不够,你能转给我吗?”
林孽没理,走到楼道,接着跟邢愫说:“你觉得我想说什么?”
邢愫给了他一个聊天的方向:“花钱买服务?”
林孽皱眉:“什么?”
“刚刚那女孩儿不是让你还账?看来已经结束了,怎么样?”
邢愫这话语气正常,但就是有点不像她,她这个人应该更随意一点,不能这么介意某件事。
林孽觉得他听出了别的意思,问她:“吃醋了?”
“想多了。”
林孽没发现他笑了一下,也没发现微弓着的上半身还轻微摆动了一下。
邢愫:“没事了?那我睡了。”
借口真烂,林孽不给面子,直接拆穿:“你不是四点的飞机?睡什么?”
邢愫给他挂了,秒挂。
林孽爽到了,稍微有点管理不好表情了,尤其是嘴角的幅度。
邢愫啊,平时多牛,谁都不爱,说那么多情话,完全不走心,居然会出现明显没经过思考的吃醋行为。
好大的失误啊。
邢愫挂了电话,通话时那个有些小失误的神态已经不见了,就好像那点失误也是她装的。
助理把她的不对劲尽收眼底,但也装成了没看到。
邢愫最近总是这样奇奇怪怪的,工作状态跟以前截然不同。
也许是太累了吧?她想。
邢愫脑袋里都是林孽听到她刚才那话可能会出现的反应。他应该会很得意,因为她这个破绽太值得琢磨了。
弟弟就是弟弟,她说什么都信。
其实这算是一件还挺可乐的事,小孩子的幼稚总是会哄得大人哈哈大笑不是吗?她那一点浅笑却莫名其妙地失了温度。
除了邢歌,还没一个人这么信她,她说什么,他都信。
江弱继考试缺席、跟钟成蹊打架之后,又逃了班主任的课。老赵把他叫到办公室一顿骂,对他是操碎了心,可他就像一块滚刀肉,刀刃再锋利,刺在他身上也没点痕迹。
老赵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但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一个原本有光明未来的学生放弃自己,就把他叫到班上,当众批评了半天,希望他脸儿热,可以醒悟过来。
但没用,他像是铁了心要把自己的生命浪费掉。
老赵的方天画戟戳在了毛线团上,使不上力,后面几句话就说得有点重,听起来已经有损一个老师的师德了。
即便被说得这么难听,江弱也还是一句话不说。
老赵还问同学们:“你们是不是也被他骗了?课间不出去活动,厕所都不上,那架势就跟要死磕在书本上一样,你瞅瞅你的心思跟你现在这一系列行为对得上号吗?你那是骗我呢还是骗你自己呢?骗你自己那就大错特错了!你的人生是你自己在过,别人谁也替不了你!”
林孽没听,在书堆后边刷题。钟成蹊全程听着,有些暗爽,想跟林孽分享他的好心情,但一想到刚因为这事儿被林孽骂过,就收起了嘚瑟的心。
上课铃响后,老赵没再骂下去,把江弱轰回座位。
课上到一半时,江弱突然脑袋朝后晕了过去,两腿间流了很多血出来,把老师和班上同学都吓坏了。
老赵赶来呆了半晌,后知后觉地给他家打电话,结果没一个号码能打通,只好把人先送医院。
到医院后,一个岁数挺大的妇女匆匆赶来,她拿不出她跟江弱关系的证明,但她咬死了能对他负责。
学校不信任她,没敢把江弱交给她,最后是江弱醒来,承认了她能对他负责那话,跟着去的几个老师、同学才陆续离开。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嘴碎,把这事情添油加醋说得全校皆知了。
那些流言充斥着令人作呕的俗媚感,所有人都自以为是地明白了江弱烫头、抹粉、有钱买名牌鞋的原因。
邢愫还得一个星期左右才能回去,帮她照顾肚兜的寄养人临时有事要出趟远门,不能再帮她照顾了,她就给林孽打了电话。
挺好笑的,她在禄安这座多山多水又工厂遍地的城市生活了那么多年,风景没看透,朋友也没有,只有一个谈笑。但谈笑总是跟她同时行动。
林孽在她发来地址后问她:“这算是你常住的家?”
邢愫实话说:“不算。”
“那算什么?”
“住处。”
“那你还有多少这种住处?”
邢愫没答,只说:“应该是中午给我送过去,你十二点左右过去就行了。狗粮在一楼杂物间最下边一层橱柜,记得给它换下水。有宠物用水,你开一桶直接换到它的饮水机里。”
林孽听着。
邢愫想了一下,又说:“外门密码是820812。”
“还有呢?”
“没了。”
“你再想想。”林孽想听的话她一句都没说。
邢愫知道他想听什么,却说:“没了。”
“那挂了。”林孽再多听到她一句话就要发脾气了。
电话挂断,他把只喝了半瓶的水扔进垃圾桶,回到教室,整副身子像是刚从地窖里捞出来,隔着八丈远都能感觉到寒气。
等给她管完狗,他就一句话都不跟她说了。
他下定这个决心没三分钟,邢愫给他发来微信:“辛苦了,弟弟。”
林孽恨得牙疼,行,那就最后一次,等他回完这条消息,再不搭理她了。
他给她回:“谁是你弟弟?”
“那你想当什么?哥哥?”
再发一条吧,这次是最后一条了,林孽对自己说完,对邢愫说?:“我是你‘祖宗’。”
邢愫回给他:“想着吧。”
这之后,林孽没回了,他觉得他说到做到了,他赢了。
结果,邢愫又多说一句:“我订完机票了,发你航班信息。”
这话很明显了,邢愫让他去接机。让他去接机啊,他不可能不回的?:“到时候再说,我不见得有空。”
“你没空就算了,我找别人。”
“我没说我没空。”
“哦,那刚才是肚兜监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千里传音过来的?”
林孽翻脸了:“你才是条狗!”
邢愫发了语音:“乖,回去请你吃饭。”
林孽看到邢愫发来的语音,当下没点开听,把手机放在了桌上,手指敲着桌面,想把“不在乎”演绎出来。但他演技太差了,根本做不到不看他的手机。
最后,他演绎失败,外放了她那条语音。
听到她的声音,还有她那声“乖”,他突然心跳好快,额头出了一层汗,眼神飘忽,看向哪里都不知道了。
好歹毒啊这个邢愫,不会有比她更坏的女人了!
他决定把这条歹毒的语音删除,但不小心又点到了播放,然后一遍一遍地播放……
等学校里的流浪猫在他裤腿旁蹭来蹭去,他才清醒,再想想他刚才下的那个决心。什么一句话都不跟她说了,真是说话还没放屁的动静大。
他也是够可笑的,做不到很丢人吗?虽然可能是有一点丢人吧,但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她早就把他吃透了。
反正林孽早就没办法隐瞒他被邢愫吃透这个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