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拉你下水
杜春接过沈千寻手里的账本，折开叠了好几层的电光纸，仔细辨认着上面字迹，发现拿反了又上下颠倒过来，看过后递给冷冰清。
冷冰清迟迟不敢接，冯赖子扔掉手里的扑克牌，手掌手背反复在自己衣服上抹蹭，接过来眼神刚搭上，脸色一沉，又翻过来调过去看了两遍，失望又不甘心地问道。
“啧，这，啥意思？”
沈千寻看过账本里的内容，尝试着解释道，“这是被拐卖……”
“啧，我不瞎！也认字！男孩女孩分得清。”
冷冰清推开冯赖子接过账本，双指宽的电光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男童，21个月，随身物件小公鸡印章一枚，拐于林北市。”
所有人目光都投向杜春。
小公鸡印章，杜春邮寄到孤儿院……沈千寻拿到快递信息，顺藤摸到俊鹏复印社这个大瓜……
杜春两腮起伏，半分钟后吐出簌口水，眼神发虚地看向水壶，“账本里咋就这一条信息？”
冷冰清目光忧冷地看向沈千寻。沈千寻避开冷刀子般的目光，接过电光纸将疑点指给三人看，两端全有撕下的断口，但一侧已经陈旧，另一侧却比较新，“我怀疑，齐俊鹏为了安全起见，将账本里所有拐卖的孩子信息撕成小纸条，分别藏在不同的地方。”
“齐俊鹏费尽心机藏匿账本，他一定也是95年人贩团伙成员之一。”杜春接过话头儿，提出不同意见。
“齐俊鹏不是坏人，拐卖孩子的信息卡是他给家长免费制作。”
杜春在俊鹏复印社发现信息名片，想从往来明细中寻找家长信息，却没有找到一条相关记录。他以此大胆猜测，很有可能齐俊鹏为二十年前犯下的罪行感到悔恨，现在免费帮助丢孩子的家长做物料，以这种方式为自己赎罪。
“这些事情回头再说，现在你已经拿到亲人的下落，你，回家吧。”
冷冰清抱着肩膀，毫无征兆地将这场牌局叫停。杜春手插腰，原地转了几圈，看着账本上标注自己老家是林北市，心里默念了三遍，再抬起头，眼里充满了不甘。
“事儿，还没完。”说完他搂过小白兔肩膀，走出房间，在走廊尽头突然停下脚步。
“你咋知道我和冯赖子认识？”
沈千寻推开杜春手，伸开自己双臂，左右指尖顶在走廊两侧墙面，像个展不开翅膀的小鸡崽。
“刘主任勘查这里的脚印时，发现警用棉鞋底和棉布鞋花纹有并排行走的痕迹，如此狭窄的走廊，只能容得下一人正常行走，这种环境下还能并排行走，只能说明两个人认识，而且关系还很近。警用棉鞋是你留下的脚印，棉布鞋印是冯赖子。”
杜春连续点头，“刘主任的眼睛果然够毒。”
95年，刘主任和沈渊，就是在这狭窄的走廊，肩并肩共同踹开房门，救出沈千寻和杜春。二十年后，两个长大的青年再度肩并肩，可他们的路却不知通往何处。
客栈院子里，喜鹊在房顶树梢叽喳嬉闹，两个人都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沈千寻侧脸看向他，酝酿许久，缓缓问道。
“你为啥把印章和快递交给我，就为了把我拉下水？”
此刻，杜春似乎明白小白兔以身弑局是想来确认自己在这场局中是哪一颗棋子。
“你一个前刑警队实习小警员，现无业小盲流，有资格问我这话吗？”
“那你们还等我来赌二十一点？”
宁寂半晌，杜春呼出浑浊的哈气，败下阵来。
杜春看着沈千寻从吉姆尼狼狈“逃走”后，脑子里思索着小白兔没说出口的另一个完美藏匿方式。
账本除了纸质和电子以外，还有第三种版本——藏在齐俊鹏心里。
杜春通过冯赖子了解到，二十年前和尚帮中他这个最强刀枪炮子并不是帮主胡子明的心腹，相反还处处提防他，深得胡子明信任的是齐俊鹏。
胡子明参与贩卖幼童团伙，若有一人知情，除了齐俊鹏外别无二人。可眼下齐俊鹏被杜春“卖”给了黑林支队，人还在审讯室里关着，劫狱是行不通，杜春自然想起警院的情敌同学，沈千寻。
杜春了解小白兔的德性，直接问肯定拿不到账本信息，决定设下赌局套路沈千寻，而赌局的第一局是赌他会来参加牌局。
凭借三人的牌技，让小白兔“愿赌服输”吐出账本的下落，可没想到冷冰清不按计划出牌，搅乱赌局，反而逼得沈千寻将从复印社“偷”走的账本交出来。
更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账本里只有杜春一条线索。
“小白兔，印章不是提醒你，是用来提醒孤儿院是我邮寄的快递，俊鹏复印社的线索不是专门给你，而是给黑林支队提供的线索。阴差阳错把你拐进来还被开除，沈局受伤，我只能说这些都是意外。”
沈千寻啃着手指，低着头将眼泪吞进肚里，缓了好一会，模糊的眼泪才消化完。一切的根源都在自己身上。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去林北？找家人？”
沈千寻生硬而酸楚地把话题拐弯，话说出口，生出半丝羡慕。杜春有了家人的消息，而他呢？杜春回头看看念家客栈，刚刚在脸上生出的淡薄伤感此刻骤然消失殆尽，重新刷上坚韧和冷硬。
沈千寻站在杜春身后，酝酿良久才张口问道，“还没完，是啥意思？”
杜春吸溜了一下冻得通红的鼻子，“账本里只有我一个人信息，我想把二十年前所有孩子都找全。”
沈千寻低下头，默默啃着手指，心里思索着齐俊鹏会把账本藏在何处。
“齐俊鹏，还扛着呢？”杜春问完才想起来小白兔已经离开黑林支队，顿感唐突，将话锋往回找，“没事，他撂不撂无所谓，你把这账本交给吴支，不愁拿不到口供。”
“他要问哪来的证据，我咋说？”
杜春仰头望天空，云层伴随着开江风飞速移动，小白兔可不敢承认是偷来的账本。
“齐俊鹏是个老光棍，在黑林本地不再有亲人，他会把账本藏哪？”杜春脑子里搜刮线索，丝毫没有进展。
“齐俊鹏是，林北市人。”
沈千寻放下手，目光笃定，必然是做好决定被拉下水，否则他不会将公安内网户籍信息透露给杜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