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若凌寺
他们没有坐火车前往若凌寺,冷冰清开着自己的吉姆尼载着杜春和冯赖子,经过十多个小时的长途跋涉。
两天后的清晨,他们坐在了若凌寺山脚下的刀削面馆。
“啧,什么计划?”
冯赖子面前摞着两个大空碗,手里端着第三碗面,筷头飞舞,带着拖影的速度往嘴里塞刀削面,迫不及待地发问。杜春将碗里混着辣子和陈醋的面汤喝干,额头渗出的汗珠滴落在仅剩花椒面残渣的碗底,抠着牙以此掩饰自己此时不想发表意见。
这一路,他不敢合眼,连在服务区上厕所都跟在冯赖子身后,属实有些倦乏,可眼下已经到了节骨眼上,更不敢有半点松懈。
冷冰清筷子上干爽得没粘有半滴汁水,碗里的刀削面吸收了足够的汤汁,膨胀成黏糊的一坨。离若凌寺越近,她心里越紧迫,就像这刀削面一样已发酵到极致。
冯赖子吃完,见他俩都没发表意见,放下碗筷,站起身抹着嘴上的油腻,嬉笑着用山西话问老板,“啧,老板,山上这若凌寺有啥讲究?”
老板瞪着大眼睛,没接茬儿,而是提醒道,“‘孩子’穿好。”冯赖子脚臭得人睁不开眼,吃面时又把鞋脱了,惹得老板心情不悦。
杜春盯着冯赖子的一举一动,怕冯赖子搞出什么小动作,叹口气拖着倦乏的身体站起来,问老板,“老板,我们是东北来这烧香的,山上这若凌寺让香客随便进吗?”
“哦,求姻缘?”老板像是早有经验地看着这一家三口,随手收着邻桌的碗筷,嘴里继续应着,“不巧喽,要想上山烧香,香客得每月农历十五才能进寺。”
“净空大师在山上吗?”
冷冰清抢过话头问老板。
老板操着特有的陈醋口音回应道,“净空?大师?不晓得,莫听说过。”
三人心中一沉,今天才农历初三,要想进寺还得等将近半个月不说,到时候进去发现没有法号净空这位大师,意味着胡子明没躲在这若凌寺内,他们这趟要跑空了。
“啧,算球!白跑一趟。”
杜春坐回位置安慰冷冰清,“来都来了,咱先上山看看再说,总会有办法。”
吉姆尼停在半山腰,车行无路,三人下车步行到寺门口。寺庙门不大,更算不上宏伟,只容得下俩人平行的台阶上一尘不染,冬天干燥的气温下,台阶翻着青石特有的幽深光泽。双扇寺门上的铜环透着古朴和肃穆,“若凌寺”的招牌藏在门檐的阴影里,周边除了偶尔的鸟鸣和清风外,再无额外响动。
三人屏气站在寺门前,杜春和冯赖子并排一人一手摸在铜环上,正待同时发力,被冷冰清拦住,指了指挂在门侧的长条木牌。
木牌上留有经久的虫洞,几道裂纹顺着木理自上而下深刻在上面,两列简笔字自右向左,刻在木牌正面。
杜春看着笔画的运道,苍劲有力且是手工雕刻。
“我不认字,这上面写着什么?”
冷冰清急促且不安地催促着。
“第一列,刻着香客请于吉日十五卯时入寺,此外请勿叩门,以免搅扰佛门静修。”
“还有第二排呢?”冷冰清见杜春卡住,催促问道。
第二列写着:恭迎各地佛门弟子登门入寺论经进修。
杜春剑眉紧锁再到舒展,短短几秒钟,他想到了一个能立刻进入若凌寺的办法。
吉姆尼车窗紧闭,依旧能从里面传出火爆的争吵声,松散的寻亲小组此时又像分拆的麻绳,拧不成一股。
“三口之家”讨论着杜春提出的办法,将头剃光换上僧衣,假冒和尚混进若凌寺。冯、冷二人对这办法虽略感到有些“馊”,可目前貌似没有其它办法进寺,总不至于翻墙或者踹门闯进去。
让三人分崩的问题出在让谁化妆成和尚。
冯赖子自认是光头,又是二十年前和尚帮成员,算是半个出家人,多少有些经验,由他进入最好不过。
但杜春发自内心信不过他,以他和胡子明早就认识为说辞,他只要进入寺门就等于暴露,所有的行动和计划都化为泡影。
其实,杜春更担心的是冯赖子如此积极,是想进去给胡子明通风报信。
杜春坚持由他扮成和尚,本来刚在卧底行动中剃成的光头,正好派上用场。但冯赖子死活不同意,甚至连杜春提出的,“二人一同进寺”的折中方案都被他当场否定。
情急之下,杜春干脆放弃假扮和尚的计划,提出直接报警算了。
冷冰清等他俩都争吵累了,思索半晌后,淡淡说道,“我来。”
“啧,你是女的!咋弄啊?”冯赖子第一个跳出来不同意,杜春也少有地站在冯赖子一队。
冷冰清态度坚决,“你和胡子明认识,你出事了无所谓,惊了胡子明,他这次再跑,我们上哪再去找二十年的时间?这辈子都未必再能揪出胡子明!”
见冯赖子不再顽抗,冷冰清转身又对杜春说道,“你一脸匪相,说你是花和尚有人信,吃斋念佛和你小子不搭边。”
杜春和冯赖子都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