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对手or情敌
吴队脱下警服,掐腰原地踱步,车祸现场经过交警、消防和刑侦联合勘查,目前还没法得出确切结论,但这案子绝非是车祸引起的恶性案件那么简单。
临近春节,整个黑林大队有的忙了,可这节骨眼上,沈千寻又蹦出来添乱子。
不报告擅作主张去找自燃车辆车主,先不提没找到有用的线索,还凭空给队里新添了一起焚尸案,最严重的是他弄丢了看守的嫌疑人,还私自进入疑似命案现场,这三条错误任选其一,都够沈千寻喝一壶的。
好在沈千寻带回来现场疑似死者的尿液,已经送去检验室加急提取化验,但愿有用。
他看向紧闭大门的沈局办公室里,传出沈渊那震天训斥,心里默念,千万别再出什么乱子。
此时沈千寻站在局长父亲沈渊办公室中央,背弯得如同大虾,心里数着数,安慰自己,再有两百个数,他就训完了。
果然三分钟后,空气恢复沉寂,半刻后,飘来沈渊第一句实质性问话,“那个大春,就是?”
“没错,是他。”
六个月前。
夕阳的余晖在天边燃烧,红得透亮的火烧云宛如一座沉睡已久的火山,在黄昏的呼唤下猛然觉醒。喷发的瞬间,岩浆般的红光铺满半边天空,宛如流淌在湛蓝的天幕上,将天地间的界线模糊成一片炽热的赤色海洋,也把整个省警察学院操场染成了滚烫的朱红色,一同绘入这片自然画卷。
沈千寻映红着脸颊,双手挂在单杠上,两条腿则像吊死鬼一般上蹬下踹,前胸挂着police的深蓝色短袖,混着汗水紧紧黏在前胸和后背。
“小白兔,差几个了?”
沈千寻怕仅有的气力泄掉,不敢也没必要回头,他知道整个警院只有一个“土匪”敢喊他小白兔,他咬紧牙关,挤出回应,“就差俩了。”
“来,腿绷直,手臂别松劲儿,腰部发力,好!再来,最后一个!”
沈千寻力气耗尽,自然下落,本以为会被接住,却直接趴在草坪上,刚坐起来,后脖领一股凉意袭遍全身。
大春用瓶挂着冷霜的矿泉水,给他浇了个透心凉。沈千寻就像没知觉一般,不恼不怒,等大春闹够了,坐在他身边。
东北夏夜里清爽的凉风,夹着知了鸣叫声,拂过他们身上,卷走疲倦和热汗。
“春儿,我看教导员也找你谈话了?”沈千寻双手撑地,半抬头仰望着天际边暗红色的火烧云。
“也?看来不只有我哈。”大春递给他一瓶新水,自己拧开没有霜的水瓶,猛灌了一口,既回答沈千寻问题,也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春儿,谢谢你,明知道黑林大队在咱俩中间二选一,刚才还帮我。”沈千寻看向满头汗水的竞争对手,知道瞒不过他,索性敞开聊,身上凉意未退却,心里依旧炽热。
“得,打住,我知道笔头子不如你,可我拳脚能打你仨来回!”大春甩着头上的汗水,眼里没有不屑,而是充满匪气的自信。
沈千寻打心里不敢轻视这位竞争对手,这位叫春的男人,一米八几的大个头,肩宽体长,凡是与体能有关的科目,整个警院在校生,没一个是他的对手,也包括他这位沈局长的公子。
大春家境谁都比不过,可体能成绩谁都比不过他。他身上总是带有天然且独有的匪气自信,这点沈千寻很羡慕,甚至有那么点嫉妒。
好在他在文化课上能压大春一筹,否则,就算他是沈渊儿子,想进黑林大队也没戏。
大春刚才这几句硬气话,没压住酒嗝儿。沈千寻皱着鼻子,发现大春手里水瓶没有冷霜,摸上去居然还带有一股温热,他环顾四下无人,压低嗓音,“你疯了?明天就联考了,你还敢喝酒?”
大春没回应,起身趴下,连续一口气做了十几个单手俯卧撑。
“大春,你为啥当警察?”沈千寻见他不回应为啥喝酒,便识趣地岔开话题。
“你装啥犊子,不知道我是孤儿院出来的吗?当警察,是为了,为了方便找到亲生爹娘。”
大春趴在地上,想用硬气的语气掩盖内心唯一的那处柔弱,知道效果不佳,顿了下,学着沈千寻,同样拙劣地转移话题。
“你呢?为啥当警察?”
“我爸非得让我来警院,毕业也只能当警察。”沈千寻脱掉贴在身上的短袖,露出里面同样湿透的白色背心,似乎也在掩饰内心的脆弱,可他的脆弱不只有这一处。
“你俩干啥子呢?”
身后传来浓重的川渝口音,沈千寻不禁心跳加速,浑身触电般发软,不敢回头,慌乱着套上刚脱下的短袖。
说话的是2015届警院校花,古月。
古月齐耳短发,自小练舞蹈的缘故,身姿柔雅,是半个警院男生心里都白月光。沈千寻一直暗恋她,却也只敢偷偷藏在心里。
大春一个利索的弹跳站起身,一扫刚才的忧郁,眼里释放出滚烫的热浪。
“古月,我正要回寝室呢,走我送你。”大春毫不避讳对古月的好感,扔下沈千寻,和古月并排离开操场。
沈千寻看着俩人背影越来越小,啃着手指安抚好情绪,站起身拿起大春没喝完的酒瓶,独自离开。
第二天公安联考考场,随着考试结束铃声响起,沈千寻收好笔和准考证,站起身下意识看向最后面大春的位置。
桌子上,答题卡和座位一样,都是空的。
大春没来参加公安联考,而这次考试,重要到几乎足以改变他们的后半生,他们努力数载,再清楚不过——缺考意味着放弃从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