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学信今天的运气属实不赖。
他在后山上晃悠这么多年，没少逮个兔子，抓个鸡什么的，但像今天这样一口气掏了四十来个鸟蛋，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鸟蛋比鸡蛋个头小，要是大人吃，都不够一口一个的。
不过，好几窝鸟蛋放在一起，依旧相当可观。
顾学信数了数，唇角上扬，他从怀里掏出孟盼娇拿碎布头拼成的一块包袱皮儿，小心翼翼地把鸟蛋都放在上头，然后扎紧。
又在篓子里垫了不少草，估摸着不会把鸟蛋颠簸碎了，顾学信这才放进去。
他心里美得不行，丝毫不觉得疲惫，脚步反而更加轻快。
要不怎么都说人最贪心呢，本来到了这个时候，顾学信差不多就应该下山回家才对。
但他觉得今天一切顺利，基本上没耽误时间，眼看着天色还不算晚，他一埋头，继续往前走。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顾学信贼不走空，看着什么划拉什么，哪怕是不怎么值钱的草药，他遇到也要薅几把，准备回家晾干了，有备无患。
忽然，一股林风乍起。
顾学信一下子收住了脚步，他站在原地，警觉地看向四周。
他保持不动，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一颗心却是高高地提了起来。
尽管从来没有人在后山见过大型野兽，然而山林之地，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一只手摸向砍柴刀，顾学信缓慢地向后退。
风不停，反而更猛烈了。
头顶窜过几只说不上名字的鸟儿，它们飞得极快，叫声尖利仓惶。
顾学信的额角不由自主地往下淌冷汗。
他听说过，动物跟人一样，其实也有一套生存准则。
像是眼下这种情况，恐怕附近有猛兽出现。
是野猪，还是熊瞎子？
顾学信不敢想了。
无论是啥，他都打不过。
就在他心脏狂跳之际，右前方大概五米的地方，草丛微动，似乎有个影子。
顾学信的手稳稳地握住砍柴刀的刀柄，已经随时准备把它甩出去了！
就在他要出手的一瞬间，那影子动了起来。
同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顾五叔，是我！”
顾学信微怔，停手，看见一个瘦削的少年纵身往自己这边就地一滚，几乎没发出什么响动，三下两下就靠了过来。
“云舟！”
顾学信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沙哑得吓人。
李云舟冲他点点头，那张沾满了泥土的脸上此刻也显现出一丝紧张。
二人用目光无声交流。
“上树！”
顾学信毫不犹豫地转身，他选了附近一棵最粗壮高大的树，往手里吐了几口唾沫，动作麻利地噌噌往上爬。
相比之下，李云舟的速度也不慢。
等他们都停下来，风中已经充斥着浓郁的腥膻气息，远处隐隐传来了低沉的咆哮。
“哗啦——哗啦——”
一时间，不知道是叶子在动，还是草丛子在动。
顾学信的视力极好，他站得高，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
但林中树密草盛，天色又晚，顾学信也只能吃力地分辨着，勉强看到一些不同于绿色、有些暗黄的花纹。
它在缓缓地移动，不疾不徐。
难闻的味道就是从那个方向飘过来的。
顾学信有点郁闷，难道自己今晚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还有李云舟，这孩子肯定是上后山来找吃的，结果也是一个倒霉催的。
心里是这么想着，可他的后背紧贴着一段树干，一动也不敢动，哪怕是冷汗都流进眼睛里了，依旧不敢随便拿手去揉。
时间仿佛静止。
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五分钟，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才两分钟，那个巨大的影子又朝相反的方向移动，越走越远。
风开始小了。
空气里的味道也淡了。
“顾五叔。”
李云舟小声动了动嘴唇。
顾学信让他再等等。
爷俩又站了十几分钟，确定那东西不会再返回了，这才从半空中慢慢往下爬。
等双脚踩到地面，顾学信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腿有点软！说不害怕那是吹牛皮啊！
就算他没看清，也能猜到那是什么玩意儿。
真撞上了，他俩估计还不够塞牙缝的！
死了都没个尸身！
“臭小子，你咋一个人跑到这么深的地方！外面还不够你跑咋的，我看你是找打呢！”
缓过神的顾学信开始臭骂李云舟。
他才多大？
半大孩子一个人敢往这地方来，不要命了？
“你不也来了？”
李云舟小声回嘴。
他已经偷偷来过好几次了，这里几乎没人来，所以野物也比外面多一些。
而且，李云舟还可以把暂时吃不完的东西藏起来。
要是拿回家，他不仅一口都吃不到，还有可能挨一顿打。
以赵阿凤的性格，肯定会说他把好的都自己吃了，拿破烂儿糊弄他们。
“你能跟我一样？我是大人！”
顾学信气得慌，但也知道，要不是仗着胆子大，李云舟就是饿都饿死了。
“臭美半天，还不是空着爪子？把你能的，白跑一趟了吧？”
看到李云舟两手空空，顾学信斜着眼睛乜了乜他。
不料，熊孩子慢吞吞地说道：“东西太多，不好背着，我就找地方先放下了。”
顾学信：“……”
他想骂人。
李云舟抢先一步说道：“顾五叔，我烤东西给你吃，你跟我走。”
假如没遇到顾学信，他倒也不至于就真的出事。
但是，在那种情况下遇到一个熟人，对李云舟来说，还是莫大的幸运。
更不要说，顾学信这些年一直在暗中照应他，就连一开始都是他教李云舟逮野鸡的。
重获新生之后，李云舟的想法很简单——
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别说，顾学信还真的饿了。
他在树林子里逛了半天，晚上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得一干二净。
“看看你有啥宝贝！”
顾学信冷哼一声，跟着李云舟走。
李云舟的“秘密基地”不远，就在两百多米开外的地方。
他蹲下来，扒拉开一堆野草，甚至还有几块石头，然后招呼着顾学信一起进去。
原来，是一个口小肚子大的天然山洞！
怪不得李云舟把东西藏进去，再把口子封住，就敢放心离开。
一般的动物进不去。
顾学信的个头比李云舟高一截，他要半蹲着进去，等进到山洞里面，就听见“咔嚓”一声。
李云舟掏出一根洋火，就是火柴，转身把一盏破旧的煤油灯点上。
“嚯！你小子……”
看清周围，顾学信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