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簇拥着顾学礼往家走，一路上，又有人不断过来打听。
听说顾学礼救了人，大伙都夸赞不已。
送到顾家门口，不少人跟顾老太太打了一声招呼，就准备回去了。
人家嘴上客气说都来吃饺子，这么老鼻子人，就是一人吃五个，不也得干下去好几锅啊？
谁能真好意思留下。
说笑几句，众人也就都回家了，今天元旦，家里都在准备饭菜呢！
最后，只有开拖拉机的小伙子被顾老太太按住了肩膀。
“大冷天的不吃饱了咋回去？你坐着，大娘这就给你下饺子去！吃暖呵呵的了再回家跟你爹娘一块过年，听话！”
顾学礼也不许他走。
等第一盘子饺子刚端上桌，从门口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这是顾兄弟家吗？”
原来，是那两个对顾学礼救下来的工友上门道谢！
他俩大半夜赶回家里，蒙头睡了一觉，今天一大清早就又往红旗公社跑，非要亲自向救命恩人一家子磕头。
“我娘腿脚不好，不然她非要和我一起来。”
八代单传一脸真诚地说道。
说完，不等顾家人反应过来，他把手里拎着的大包小裹往地上一放，砰砰磕起头。
旁边那个也是一样，两个人像在比赛似的。
顾学礼吓得手脚都没处放，赶紧去扶起他们，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可不兴磕头，可不兴这个了！我也就是顺手而已，实在当不起啥！”
一行人将他们迎进堂屋。
坐下之后，又一锅饺子煮好了，热气和香气一起萦绕着，令人食指大动。
饺子是猪肉芹菜的，肉鲜香，菜爽口，趁热夹起来，吃到嘴里，虽然烫，但是架不住真好吃，吃了一个，还想吃下一个！
顾老太太发话了，让媳妇们把饺子都捏得大大的，馅料裹得足足的，一个都赶上别人家的两个，别说小孩和女人，老爷们吃上一盘子，那也撑得不行！
“饺子就酒，越喝越有！”
一年到头，顾老头难得又沾到了小酒，顾家几兄弟都不怎么能吃酒，也就老大顾学仁能陪他爹来几口。
但老头的热情不减，仍是喝得美滋滋的。
顾学礼和两个工友在外面辛苦了一个多月，如今终于回到家里，三个人虽然只喝了一点酒，但架不住身上乏累，索性都去屋里躺着。
倒是等一会儿还要开着拖拉机回家的沈永平坚持滴酒不沾，他说喝酒误事，担心路上不安全。
于是，顾学信就收起二人的酒杯，两个人边吃边聊，越聊越投机。
沈永平摸着肚子，打了个饱隔，拉着顾学信去外面，非要教他开拖拉机。
顾学信笑道：“闹啥，我咋能学会开这大家伙？”
“这有啥，我也是师傅教出来的。你别看我现在在县里上班，其实我师傅就是你们公社的，等有空我带你去见我师傅去！我师傅快退休啦，他一直嚷嚷着想再收一个关门弟子，就是他这个人特挑剔，不是嫌这个笨就是嫌那个懒。学信，别看咱俩今天第一次见，我有预感，你指定比我当初学得还快！”
沈永平熟练地跳上拖拉机，冲顾学信招招手：“来，赶紧上来，我先跟你讲讲，省得你两眼一抹黑的。”
可巧，顾学信刚才也干掉一大盘饺子，此刻他撑得要命，实在不愿意回屋坐着。
和沈永平一起上了拖拉机，顾学信认认真真地听他讲了半天，时不时再提出几个问题，沈永平也都耐心解答。
一问一答，时间过得飞快。
抬头看了看天色，沈永平准备要走。
顾学信也没有再留，反正两个人都说好了，等过完了年，就约在公社见面，一起去拜访沈永平他师傅。
走的时候，顾老太太还给沈永平装了不少饺子。
“这咋好意思，连吃带拿的，大娘，你这么客气，我以后都不敢来了。”
沈永平半开玩笑地说道。
“有啥不好意思，这叫‘吃不了兜着走’！路上慢点，有空来找咱家老三和老五玩，大娘今天就不留你了，等正月再来，大娘给你包三鲜饺子啊！”
顾老太太真情实意地将沈永平送到门口。
在她看来，这小伙子有本事，心地又善良，是个可结交的朋友。
明明都不认识她家老三，只是单纯觉得不能让好人回不了家，就主动把人给送回来了，就冲这份情，顾老太太就乐意给他吃饺子。
管够！
拖拉机突突起来，沈永平乐颠颠走了。
等再听完顾学信说的话，顾老太太一拍大腿，满脸后悔：“这哪是一盘饺子的事情呀，这得杀猪！”
要是她小儿子真的能拜到师傅门下，学会开拖拉机，她非得想办法弄一头猪回来，全宰了，摆席请客！
开拖拉机，那是一辈子的手艺，这个时代最吃香的就是身上有技术的人！
顾学信忍不住笑出了声：“娘，这时候咋不嫌花钱了？”
知道他是故意逗自己，顾老太太也不生气：“哼，老娘这叫把钱花在刀刃上，你小子懂个屁。记得到时候穿立整一点，拎着东西去，别空手。要是小沈他师傅瞧不中你，那你往后就别回家啦，老娘我也瞧不中你！”
吃了饺子汤，胜似开药方。等顾学礼他们三个人醒了，一人又喝了一碗饺子汤，那叫一个舒服。
一直到傍晚，把客人们都送走，热闹了大半天的顾家这才彻底消停下来。
如此多的惊喜发生在新年的第一天，是个好兆头！
比起顾家，几步之外的林家那叫一个萧索。
林家这新年啊，过得就跟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差不多。
厨房里冷锅冷灶的，谁都没心思做饭，太阳都升老高了，最后还是朱翠红饿得熬不下去。
她拉着一张脸，去煮了一大锅红薯玉米碴子粥，切了一碗咸菜，也不去主屋叫公婆吃饭，就拉着林山在厨房里对付两口完事。
“他爹，你说以后咋整？”
朱翠红压低声音问道。
正在往嘴里扒拉的林山一脸茫然地抬头：“啥咋整啊？”
他向来是不操心的，反正拿主意的有爹娘，干活的有弟弟和弟妹。
朱翠红气得拿手指头去戳林山的脑门，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吃吃吃，吃死你得了！”
又觉得不吉利，她赶紧往地上呸呸呸几口。
“你傻呀，你弟弟都那样了，他房里有三个小的，还有金贵将来要娶媳妇。咱俩可就剩五妮一个丫头没出门子了，也就是过两年的事儿了，我不管你咋想，反正我可不想稀里糊涂给别人养儿子！”
朱翠红也不吃了，一推饭碗，气鼓鼓地坐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