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这么确定,还是因为李云舟在人到中年的时候,少不了被人请客吃饭,山珍海味更是不知道吃过多少。
多年后,野味身价倍增,成了可以彰显身份地位的象征。
“赤麂?听我爹说,这东西胆子小,一听见动静就跑得老远。怪不得我在后山上转悠十来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
顾学信又惊又喜。
“是,跑得很快。”
李云舟也是拿出了看家本领,才没把它给跟丢了。
要是早两年,他根本不可能跑这么快,吃都吃不饱呢,哪儿还有劲儿去追麂子?
“云舟,能逮到这玩意儿,你出力最大。来,跟五叔一起把它收拾了,给我一张皮子就行,我给你嫂子做个坎肩,冬天套棉袄里头穿,她怕冷。”
顾学信一点儿都不贪心,如果不是有李云舟在,就凭他自己,别说一头麂子,一根麂子毛他也未必摸得着!
“我不要。”
李云舟倔强地摇摇头。
“你这傻孩子,这东西跟鹿差不多,浑身都是宝!你听五叔的,天一亮就去镇上……”
顾学信生怕他人小不识货,被忽悠了。
有这头麂子在,李云舟念书的钱肯定就有了!
“给顾爷顾奶补身子,我五婶也需要营养。”
李云舟还是摇头,“你给我我也不卖。”
说完,他紧紧地抿起了嘴唇。
“云舟……”
一听他提到父母和妻子,顾学信动摇起来。
家里能干的人,可是吃饭的嘴也多。
就算这几年他恨不得长在后山上,成天转悠,最多也只能隔三岔五给家里添一道荤菜,加点油水。
分吧分吧,每个人能吃到嘴里的顶多就是两口罢了。
顾学信是真的心疼孟盼娇。
她一个娇滴滴的闺女,前二十年几乎没下过田,打从进了他家的门,无论多苦多脏的农活都干过了。
因为孟盼娇不想让他难做,不想引发妯娌之间的矛盾。
她想和他好好过日子,把日子过好。
“这皮子挺软和的,顾五叔,你还是找嘎子哥帮你硝了,别糟蹋了。”
李云舟摸了摸麂子身上的皮,提议道。
硝皮子也叫熟皮子,其实就是一种民间常用的鞣制手艺。
王嘎子他爷爷是少数民族,祖上在大草原生活,所以他有一手高超的硝皮子手艺,之后又传给了儿子,儿子传给孙子。
“行,就按你说的办。”
顾学信也没有再磨蹭,再耽误下去,天都要大亮了,万一被人撞见了,搞不好要惹麻烦。
毕竟,也不是谁都能在后山上打到野物的。
要是有人眼馋了,捅到顾建国那里,上纲上线的,顾学信肯定没好果子吃。
一头麂子并不很重,最多也就六七十斤,顾学信扛在肩上,如履平地。
李云舟不放心,硬是把他送到村口,这才转身离开。
有趣的是,一路上,顾学信不费什么气力,竟然又掏到了两窝野鸡蛋!
一窝十八个,一窝二十个。
野鸡蛋可比之前掏的鸟蛋大多了,顾学信掂量掂量,估摸着一个大概半两多重,顿时眉开眼笑。
“云舟,来进家坐会儿!”
“不了。”
一想到顾久甜就在顾家,李云舟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毫无芥蒂,他只能尽量说服自己,不去想她和顾五叔的关系。
“这孩子!倔死了!”
顾学信无奈极了,他更坚定了要把李云舟的性子掰过来的想法,不想他再这么“独”下去。
人是群居动物,太独了,容易拧巴,容易钻牛角尖,容易走错路啊!
朦朦月色中,满载而归的顾学信猫腰进门,连隔壁的大黄狗都没有惊动。
他直接去了厨房,把东西挨个放下,该杀的杀,该收拾的收拾了。
一大清早,顾久甜刚一睁开眼,就看见床头放着一个新做的鸡毛毽子,还有四个煮熟的鸟蛋!
鸟蛋放在一条干净的手绢上,还在散发着热气呐!
“爹抓的蛋!”
顾久甜一骨碌爬起来,揉了揉眼睛,笑得一双眼睛弯成月牙。
刚洗完衣服的孟盼娇一进来就听见了她的笑声,忍不住也乐了,催促女儿快趁热吃。
“一人一个!”
顾久甜扭头,到处找她爹和九哥。
“你自己吃。”
孟盼娇压低声音,有点紧张地回头看了看门口。
其实,她也不想做一个抠门的婶子,要是有条件,她恨不得给全家的娃娃们都吃上。
“不行!”
顾久甜放下鸟蛋,绷起一张小脸。
正说着,顾学信带着顾修竹从外面晨跑回来了。
“行,一人一个。”
听完了顾久甜的话,顾学信倒是很痛快地拿了一个鸟蛋,揣进衣兜里,“爹等会儿吃。”
忽悠小孩还不简单嘛,他先嘴上答应着,等她啥时候饿了,再给她吃。
“娘也吃。”
顾久甜挑了一个最大的,塞进孟盼娇手里。
反应过来的孟盼娇连连点头:“嗯,娘也等会儿再吃,你先吃吧,啊?”
顾久甜和顾修竹一人吃了一个鸟蛋,别看这东西不大,但是蛋类顶饿,给两个小家伙早上垫补一下,正正好。
“爹昨晚找到好多呢,等吃完爹再去找。”
顾学信一手抱着一个娃,大步往院子里走,心生满足。
这几年,谁都说顾家老五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知道过日子了,知道干活了,知道养婆娘娃娃了!
虽然他还是不怎么爱干地里的活,但再也不会瞎晃悠,每天跟他爹和两个哥一起下田,没多久就从白白嫩嫩的小伙晒成了黑不溜秋的汉子。
顾老太太逢人就夸:“要不咋说娶妻娶贤呢?妻贤夫祸少,你瞅咱家老五,跟过去比,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爹,咱后山上有羊吗?有狼吗?有熊吗?”
顾修竹这几天刚听了“草原英雄小姐妹”的故事,他对龙梅玉荣姐妹俩佩服得不得了,也很好奇后山上到底都有啥。
“没有羊,羊啊,都在大草原上……”
顾学信刚要给儿子解释一下,就听见从厨房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凭啥?好吃好喝的凭啥都进了他们嘴里,这日子还过不过了?就她金贵,就她是宝贝疙瘩,都嫁进来五六年了才怀上,咋还成大功臣了?我不管,今天非得说明白不可!”
叹了一口气,顾久甜砸了咂嘴,幽幽地说道:“后山都有啥,我不晓得,咱家里倒是有现成的母老虎。”
妹妹说什么都是对的。
顾修竹深以为然,他赞同地点了点小脑袋:“咱们三伯娘就是一头好重好重的母老虎。”
吓得孟盼娇赶紧去捂住憨儿子的嘴。
叫你净说大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