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命运的死结(下)
作者海蓝2024-03-29 00:008,471

  在电话里,刘易深根据冯玉洁引导他说的话术,告诉陈娟,冯玉洁一直把她的东西存在自己手里,现在俩人见个面,把各自手头的东西做个交换。

   陈娟很谨慎,她没有打算轻易地相信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不像你和冯玉洁,我的一切信息都是公开的,你可以根据我发给你的短信查一下,很容易就能找到我。”

   冯玉洁坐在旁边,听到刘易深说出这句话,这不是他们沟通好的内容,站起来想要阻止他,刘易深把她按回椅子上,对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继续劝说陈娟:“怎么样?查到了吗?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吗?”

   陈娟看着手机里显示的资料——刘易深,男,汉族,1985年出生于安庆,2014年6月于西门大学哲学系获得哲学博士学位。 2014年被评为年度社科新人。代表作《法哲学中的反本质主义和反基础主义——哈特法哲学理论的维特根斯坦式解读》。研究领域为现代西方哲学。曾荣获全国优秀博士论文奖等。现任安庆大学哲学学院讲师。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随便找的资料来骗我。”

   “你可以对比一下,看我和学校网页的照片是不是同一个人。”

   刘易深边说着,打开相机,搭着冯玉洁的肩自拍了一张发过去,冯玉洁没有防备,脸上写满了错愕。

   陈娟看着缓冲出来的照片,先是一惊,随后轻蔑地笑了起来。

   怕了两个月,第一次看到冯玉洁也有这样的表情,原来她再阴狠和狡猾,也不过是躲在男人背后而已。

   一旦一个女人的事情需要由一个男人来出面,这个女人的杀伤力就会瞬间大打折扣,她变成了男人的所有物,不再值得畏惧。至少在陈娟这里是这样的。

   她爽快地答应了见面。

   现在她已经完全不畏惧见面了,并且开始渴望见面,近来这一次次的见面,陈娟的侵略性在一点点增加,她喜欢自己身体里涌动的无畏,原来豁出去是一件这么畅快的事情。

   尤其是,这起码说明笔记本是真的。

  

   这一次见面还是在卧佛寺,只不过地点换到了吃斋饭的大厅。

   陈娟先发制人,“东西呢?”

   刘易深没想到冯玉洁得罪的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毫无威慑力小个子女人,嗓音也是细细的,像身边最常见的西南女人。

   “我的东西呢?”

   陈娟把背包绕到前面来,刘易深才看清楚,背包上多了两条新带子,一条紧紧绑在她的腰间,另一条绑在胸口——像一个超级加固版登山包。

   她把包打开,刘易深探着头看了一眼,对着她身后点点头,不知冯玉洁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坐到了陈娟的旁边,把背包放在自己的腿上。

   陈娟没有一丝慌乱,反倒调侃地问:“这是你男朋友?”

   听口气,好像她们是关系还不错的熟人,这女人也并不像冯玉洁说的那样刻薄,刘易深带着疑问看向冯玉洁,冯玉洁面带担忧摇摇头,“你先回去吧”。

   他起身拿起自己的手机,指了一下户外的桌子,“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在那里”。

   这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谈,两个人终于站在了平等的位置上,冯玉洁的态度和之前两次大不一样,甚至有些卑微。

   “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再相信我,才让他帮忙的,不是有意骗你。”

   “你说,有这么好的男朋友,你还折腾这些干什么呢?好好过日子去得了。”

   这样的谈话内容让冯玉洁全身爬满了蚂蚁,她感到一阵反胃,面孔顷刻间切换成了陈娟所熟悉的模式,“怎么好了?帮我约你见面,就能算好了?行了,直接做交换吧。”

   “刀呢?”

   “笔记本呢?”

   陈娟把笔记本拿在手上,“这只是个空白的本子,到底有什么重要的?”

   “我这次约你来,就是想说这个”,冯玉洁,看了一眼门的方向,回头压低声音,“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笔记本的秘密......你先别动气,我把刀还你,之前咱们之间发生的事就算翻篇了,行吗?”

   “但是?你直接说‘但是’后面的内容吧。”

   冯玉洁罕见地笑了一下,“你就不好奇这个笔记本到底是什么吗?高海棠费那么大劲找它,那它一定很重要。我和你都认识朱富,我想和你一起把这个笔记本的事儿弄明白,就没高海棠什么事了。”

   陈娟把笔记本和包紧紧捂在怀里,“你已经不值得我信任了。先把刀给我。”

   冯玉洁像是料到她会这么说,站起身示意陈娟跟她走。

   陈娟把包固定好,跟在她后面两米左右的位置,她们避开了刘易深,从斋饭堂的洗碗池边走小路上山了。

   俩人一前一后,第三次来到卧佛下方。天快黑了,卧佛下的游人在陆续往下走,冯玉洁站在卧佛下方,看着手表,像是在等什么。

   “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冯玉洁示意她别出声,左右观察了一下之后,一下子翻身越过卧佛下方的围栏,沿着卧佛两侧的石阶一路往上。

   陈娟有些紧张,她怕被僧人们发现,为冯玉洁把起风来。

   “你别担心,他们这会儿不会上来的,我们有四分钟的时间。”

   冯玉洁边说着,边移开“检修专用,闲人免进”的牌子,钻进了卧佛耳边的一个小洞口里,差不多一分钟之后,突然出现在卧佛的下眼睑上。

   陈娟这才知道,这尊卧佛的耳朵和眼睛是连通的。

   没一会儿,冯玉洁沿原路返回,很快回到陈娟面前,她的手里拿着一个布袋子——装鞋用的抽绳布袋,递给陈娟。

   陈娟打开一看,正是那把刀!

   她的心里突然地放松了,紧绷的头皮也泄了下来。

   冯玉洁依旧静静地站在她面前,不像是要强抢背包。

   两个人四目相对,对视了许久,其间冯玉洁没再为自己争取一句,只是安静地等待陈娟表态。

   陈娟把刀放进背包里,“我们得换个地方。”

   冯玉洁凑到跟前,“去你住处?”

  

   刘易深在斋饭堂左等右等,也不见冯玉洁和陈娟下山,眼看寺门要关了,僧人把游人都请了出去,他焦急起来,掏出手机想给冯玉洁打电话,这才意识到他并没有她的电话号码,于是顺着两个人上山的方向,一路走一路找,两个僧人看到了,急忙叫住他:“施主,请您明天再来吧。”

   “不,不是,我,我家里人还在上面。”

   “上面已经没人了。”

   “不,她叫我在这儿等她的。”

   “施主,后山还有一条路,您打电话问一问,她是不是从后山下去了。寺里真的已经没有人了。”

   刘易深半天说不出话来,愣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苦笑一声,眼神迅速变得黯然。

   “施主?施主?”

   “啊,没事,没事......”

   他失魂落魄地往山下走,脚上一步深、一步浅,犹如酒后走在云端。

   回到家里,打开冯玉洁的房间,果不其然,屋子已经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尽管属于她的东西都还在,刘易深心里很明白,她不会再回来了。

  

   回到家里第一件事,陈娟就戴上手套,把刀从头到尾擦拭了一遍,这还不够,她接了一盆水,放进洗衣液,把刀洗得干干净净,最后在刀子周身喷上酒精,这才把刀子放在橱柜顶上。

   冯玉洁一直站在一边,看着她忙活得像只工蚁,“你得扔了才行,其实放在身边才不安全。”

   陈娟没搭理她,继续收拾厨房,把东西都归置好了,才把门反锁了,和她面对面坐在一起。

   冯玉洁看起来很放松,“我不会走的,你赶我走我都未必走。你帮着高海棠找到了我家,现在我已经没地方可去了。”

   “不行,你不能和我待在一起。”

   陈娟一边说,一边把背包从身上解下来,拿出笔记本,“这上面都是空白的”,她一页一页地翻着,“是不是有隐形墨水之类的。”

   冯玉洁把本子拿起来。她其实之前也打开看过,但没当一回事——当时把笔记本一起拿走,只不过是因为朱富把它和电脑一起锁在柜子里——他这样做,势必有这样做的理由。

   本子上看不出来任何墨水留下的痕迹,完全就是一本普通纸张、未被书写的常见笔记本。

   “你有打火机吗?”

   “用来干什么?”

   “用柠檬汁写字,字迹干后会消失,当需要阅读时,将纸放在热源上加热,字迹就会逐渐显现。还有牛奶、淀粉水、醋什么的,都能办到。”

   陈娟拿过笔记本,轻轻抚摸纸张,“可这纸也不像沾过液体的样子啊,不可能是用液体写的。总不会像古装剧里的机关一样,要这个笔记本放到机关的位置上,才能打开?”

   “不会,它没有芯片装置。”

   “难道这是特殊材料做成的?需要进行一些......比如化学处理,才能变成有用的样子......”陈娟灵光一闪,“你检查过电脑吗?”

   “检查过,什么也没有。”

   “隐藏文件夹呢?”

   冯玉洁没想过这一点,除了游戏之外,她对电脑并不熟悉。

   陈娟把朱富的电脑拿出来,充上电。

   “手机呢?你打开看过吗?”

   冯玉洁点点头,“手机可以隐藏文件吗?”

   “当然了!”陈娟把手机也拿出来,打算自己检查看看。冯玉洁一下子把她的手按住,“不能在这里开机,他们可以追踪地址。”

   陈娟一听,有道理,俩人合计了一会儿,干脆到公园去,人多,也好隐蔽。

   临出门之前,冯玉洁把沙发上的毛线帽给陈娟戴上,把她所有的头发都收进毛线帽里。

   她们像一对亲密朋友,边收拾东西,边讨论一个共同认识的男人。

   “其实我知道你和朱富只是床伴,你对他了解有多少?”

   陈娟只是低着头收拾笔记本电脑。

   “我没有别的意思,这是他的笔记本,肯定和他本人有关系,咱们得互相交换信息才行。”

   “那你倒是先说说,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你对他了解又有多少?”

   “我在他家里做了一段时间保姆。”

   冯玉洁?做保姆?陈娟不太相信,她看起来就是一个被惯坏的青少年的样子,她这个样子不可能给人做保姆,除非主人家做慈善才会选择雇她。

   但是她的眼光又一次落在冯玉洁布满疤痕的双手上——确实是时常劳作的人才会有的形态特征。

   “他不怎么和别人来往,除了你之外,我只见过他带一个很瘦的男人回家。不过,每个月有几次凌晨2点过后,他会在房间里和别人通话,不像是打电话,应该是某个在线电话或者视频软件,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内容。可能是和他通话的人在国外有时差,要不就是他们之间的对话是禁忌,所以才会选那个时间。”

   “有一次我离开之前,倒是听到他打电话,在向别人借钱。”

   “借钱?他似乎挺有钱的。”

   “不一定,有的人表面有钱,其实身上一百块都拿不出来。”

   “你上回说他老婆叫高海棠?”

   “对。”

   “不,他老婆叫杨早,他们还有个孩子,是个男孩。”

   “不,他和高海棠是一对双胞胎女儿。”

   “这就说得通了”,冯玉洁一副困惑得解的表情,“他经常说的‘她’应该是指高海棠,而不是杨早。”

   “什么意思?”

   冯玉洁失意陈娟稍等,走到厨房门口,意识到陈娟刚上了锁,于是转身到卫生间,把嘴对着水龙头咕咚咕咚喝了一会儿水,擦着嘴巴回到客厅,“他有时候会和我说话,问我‘婚姻和子女对女人来说是不是缺一不可’‘你们女的为什么那么想要后代’,有一次他喝了酒之后,发酒疯对着镜子说‘以为人人都像她一样,要什么有什么’‘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凭什么’‘她有钱就能抢我女儿吗’之类的,神经病。”

   陈娟费解地摇摇头,“他有些强迫症和洁癖。”

   “确实。”

   “他做任何事都有一个自己的顺序,哪怕是床上。”

   “什么意思?”

   “其实我们没有过真正的关系,他给钱只为了让我辱骂他、鞭笞他。但是对话都要按照他设定的顺序,要是打乱了,他就会很难受。”

   “他都要你说什么?”

   陈娟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反应过来对面是冯玉洁,便直白地说道:“他要我说他什么也不是,没用,让他滚......之类的。我越轻视他,他就越兴奋。每回完事以后,他又好像表现得很伤心......我搞不懂。”

   “男的真有意思”,冯玉洁轻快地做出了评价,“明明已经拿到所有的资源过上了好日子,还一个个跟全世界都欠他们似的。”

   对话进行到这里时,她们已经走到了去公园的小路上,路上没有灯,浓烈的尿骚味刺激着鼻腔,陈娟想尽快走完这一段路,步伐快了起来,。

   冯玉洁完全没有在意到周遭的环境,她还沉浸在聊天的氛围里,尽管聊天的对象几天前还骑在她的身上差点勒死她,可当前的状况下,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心里一种积攒已久的渴望,终于在一个同性人类面前找到了出口。

   她已经太久没有和同性进行过交流了,尤其是就共同的话题进行交流。再沉默的人也是需要说话的,表达本就是人类的天性,否则孤独会像海水侵蚀岩石一般,渐渐把人抹杀。朱富选择了用酒精和自言自语作为出口,冯玉洁则一直憋着,直到这个傍晚。

   她的口中依旧喋喋不休地说着关于朱富的事情,脚步也没有加快,陈娟捂着鼻子听了一会儿,很多内容已经没有实质的意义了,只是在点评朱富,说他是一个极度自卑的人,像稻草人穿上人类的衣服,就觉得自己也能做人了,实际上内里只有一团稻草什么的。

   她们走完了小路,路的尽头连接着一条夜市街。夜市那边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小路这边是阴暗潮湿,恶臭熏天,陈娟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冯玉洁,毫不犹豫地走进了喧闹里。

   冯玉洁的兴致不减,她追上陈娟,“高海棠明知道笔记本在我手上,没事我现在已经不怪你告诉她了,我是想说,她明知道这一点,却不敢报警,你说会不会笔记本其实和她也有关系?”

   “也可能是和孩子有关”,陈娟想到了张雅慧,“女人当妈以后为了孩子什么都敢做。”

   “男人就不一样了,死到临头也会坚持宣告自己才是宇宙中心。”冯玉洁面带不屑,轻松地就把话题引到了朱富死亡那一夜,她的语气很平常,平常得像在讲一件邻居家的小事。陈娟的脸色快速地阴沉起来,“你不该把我也拖下水。”

   冯玉洁原本兴致盎然的脸上在听到这句话后变得不耐烦,“我已经把东西都还你了。”

   陈娟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她怎么能把这么大一件事说得这么无所谓,“你知不知道这两个月我是怎么过的?你自己不想活了,别带上我行不行,我根本都不认识你!”

   “现在不是已经翻篇了吗?”冯玉洁也不高兴了,两个人面对面,像两姐妹在斗嘴。

   “有那么容易翻篇吗?你说翻篇就翻篇?”陈娟憋着火,却不得不压低声音,“我们现在说的是杀人!”

   冯玉洁看着陈娟,把原本快要破口而出的话咽回肚子里,攻击性也消失了大半:“那你把笔记本给我,现在就走。以后你就和这事儿没关系了。”

   陈娟哪能同意呢?现在她的人生已经和从前大不一样了,将来也不可能再回到过去的日子,假如笔记本相关联的真的是一笔钱,她还需要指望这笔钱,给她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自由。

   她没再说话,攥紧包带走进公园黑压压的密林中。

  

   冯玉洁站着望风,陈娟坐在石凳上,用冯玉洁告诉她的密码,开机后仔细检查了手机和电脑,手机里没什么,倒是电脑里果然有隐藏文件夹,并且是一个加密文件,需要管理员密码才能打开。

   朱富的电脑、手机和密码锁,包括视频软件的会员,密码都是同一个,827786,但这个密码不对,打不开文件夹。

   俩人一起发散思维,凭借各自对于朱富的了解,研究了一个多小时,把有可能的密码都试了一遍,电脑依旧提示密码错误。

   公园里的人渐渐都走了,气温越来越低,冯玉洁打了一个冷颤,她搓了一下自己的手,“不对。”

   “你想到什么了?”

   “这加密文件要是这么重要,高海棠找的就应该是笔记本电脑,而不是笔记本。可能这个加密文件本来就没什么用。”

   陈娟仔细一想,确实如此,高海棠从头到尾也没打听过笔记本电脑。

   她拿出笔记本,打开手机电筒,再仔细检查了一遍,还是什么也没发现。

   俩人都没再说话,周边只剩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冯玉洁又打了一个冷颤,“要不先回去吧,明天再说。”

   “你要是冷,把我围巾戴上。”

   她把笔记本放在腿上,从包里拿出围巾递给冯玉洁,围巾的末端碰到了笔记本,本子从她腿上滑落,掉在石凳下,等她低头捡起来时,本子蹭上了污泥,表面都脏了。

   陈娟拿出纸巾,擦去本子上的污渍,有的污渍沾在了纸张上,她用口水沾湿纸巾的一个角,小心地在纸上来回摩擦。

   冯玉洁戴上围巾以后温暖了许多,耳根被包裹在柔软的毛线里,渐渐暖和起来,她坐在陈娟的边上,“密码会不会是这个笔记本的页数?”

   “120页,才3个数字。”

   陈娟翻动笔记本,“难道是长度和宽度?”

   “没尺子。”

   “看规格就行了。”

   陈娟翻动笔记本,寻找出厂规格,这个本子的出厂标识不像别的本子一样标注在本子背面,而是在倒数第二页。

   “118*153,你看看对不对。”

   “不对。”

   “那会是什么呢......”陈娟自言自语,“总不会是货号,要是货号,高海棠区买一本同款不就知道数字了,肯定不是货号,也不会是条码......这本子上就这一个地方有字,不是这些的话,还能是什么呢......”

   她一边思考,一边念叨,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冯玉洁没搭自己的话,抬头一看,发现她正盯着电脑屏幕,那样子,就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陈娟把头凑过去,看到屏幕上正在播放一个视频,视频里,一个女人靠着木质的栏杆,用力地扶起什么东西。

   陈娟这才看清楚,被扶起的并不是什么物品,而是一个深深垂着头的人,看不出来是晕倒了还是死了,陈娟把头凑上前去,想看得更清楚一些,下一秒就看到视频里的女人,面朝拍摄者,把那个不省人事的人挂在栏杆上,借着费劲地抬起对方的脚,那人就像一袋垃圾一样,从栏杆上翻了下去!

   镜头在此刻拉近,聚焦在女人的脸上,她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都是汗,头发凌乱地沾在脸颊和嘴角上,眼睛望向拍摄者,眼神里透露着疲惫和怒火,画面摇晃起来,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陈娟惊讶地轻触自己的嘴唇,因为视频中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高海棠。

  

   “你怎么打开的?”陈娟抓着冯玉洁的胳膊,“密码是什么?”

   相比陈娟的波动,冯玉洁冷静多了,她合上电脑,食指指着笔记本上的货号,“你猜对了,就是这个货号。原来这是高海棠杀人的证据,难怪她这么着急。”

   “你不是不认识高海棠吗?”

   冯玉洁转过头,“你没看出来吗?这是朱富的家里。高海棠在朱富家里杀了人。”

   陈娟回忆了一下,确实是。

   “这下好了,我们找高海棠面谈,她有钱,一定愿意买这个本子和视频。到时候我们俩一人一半。拿了钱以后,各过各的新日子。”

   陈娟目视前方,看起来并没有在听冯玉洁讲话,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地在打鼓,她不明白,杀人这么遥远的事,为什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两次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她想,也许从报复黄悦的念头产生的那一刹那开始,她的人生就踏进不一样的维度里了。秘密总是吸引秘密,恶总是与恶相连,这是自然规律。

   “怎么样?你加入吗?”冯玉洁碰碰她的肩膀,“我现在就约高海棠。”

   “现在?”

   “趁热打铁嘛。”

   这下子陈娟回过神来了,是和冯玉洁一拍两散重回平凡的打工生活,还是从高海棠那儿拿一笔钱,她得快速地作出决定。

   冯玉洁看出了她的犹豫不决,“今天你不拿这笔钱,事情并不会有什么变化,但你要是拿了钱,你自己的日子就彻底改变了,你可想好了。”

   陈娟的天平慢慢开始倾斜,她像是解释,又像是询问,“可是......我不知道高海棠住在哪里,也不知道怎么找她。”

   “不需要,等她来找我们就行了。”

   话音未落,冯玉洁已经用朱富的手机编辑了短信发送出去。

   “走吧,回去做一下准备,今晚过后,你就有钱了。”

  

   收到朱富手机发送的短信,高海棠果然很快回电了,冯玉洁把袖子蒙在手机尾端,沉着声音发出指令,“一个人来,否则鱼死网破。”

   高海棠赶去涛哥回收站的时间里,冯玉洁和陈娟回到陈娟的住处,各自换了一套深色系的衣服——陈娟已经很长时间没穿过深色的衣服了,她看着冯玉洁熟练地把裤脚绑紧,有样学样,也用皮筋把裤脚绑了起来。

   “去背个双肩包”,冯玉洁指着卧室说道,“钱很重的,你得背包才拿得动。最好再找个围脖之类的,把眼睛以下都蒙起来。”

   陈娟的心跳又快了起来,她回到卧室,在衣柜里翻找,找了半天,没找到围脖,只找到一件深蓝色的衬衣,她把衣服下摆折了几道,当做围脖绑在了脖子上。

   等她准备就绪走出卧室,冯玉洁已经在门口等待了,她背着来时随身带的那个崭新的黑色背包,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手电筒,头发绑在两边,看起来像个中学生。

   涛哥回收站就在不远处,步行就能到,俩人在约定时间之前一会儿就到了,冯玉洁在回收站转了一圈,选了一个地方,“你就在这儿,一会儿她要是带了帮手,你好直接跑出去。”

   “那你呢?”

   “我就站在这里等她”,冯玉洁指了指空地正中间,“电脑给我吧,我把视频给她看”。

   陈娟从包里拿出电脑递给冯玉洁,“那我也不用藏着掖着,咱们一块儿跟她谈就是了。高海棠很有钱,十几二十万的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她不会自找麻烦的。”

   冯玉洁接过电脑,塞进背包,“十几二十万?”她笑了起来,“你就想要这么点儿?”

   陈娟一时语塞,片刻之后才反问:“你也没说想要多少。”

   “至少一百万。”

   “怎么可能!”

   “这可是杀人。”

   陈娟的身上突然一阵凉气,是啊,这可是杀人的事。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忽然就冷下来了,高海棠杀人固然不是小事,她们勒索她一百万,也不是小事啊。

   冯玉洁可是实实在在的杀人犯,那一晚分明是亲眼目睹她是如何杀掉朱富的,为什么自己会鬼迷心窍信了她的话,竟然真的想一起干一票呢?

  

   陈娟的心里不由地打起了退堂鼓,也许现在收手也还来得及,毕竟带着自己指纹的皮带和刀都已经解决掉了,现在冯玉洁没有她什么把柄,也威胁不了她了。

   她心里想着,大步走到回收站中间的空地上,把围在脖子上的衬衣解开,用力吸了一口新鲜气,对着冯玉洁说:“我不干了,我要退出。”

   冯玉洁缓缓转过头来,慢慢朝她逼近,接着猛地发力,毫不客气地把她推回刚才躲藏的角落,手肘按在她胸口,带着狠劲说道:“来不及了,你已经上船了。”

   话音刚落,一辆出租车停在回收站门口,陈娟赶忙重新用衬衫蒙住口鼻,小跑回墙边,躲在角落里不敢吱声。

   没一会儿,她就看到一个女人——应该就是高海棠,打着手机电筒,摸摸索索地走进来。

   没等她反应过来,就看到冯玉洁在电光火石间从背包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刀,朝着高海棠用力刺去!

   高海棠没有防备,被冯玉洁逼到墙边,只得在生死关头,拼尽全力举起手机死死抵住刀刃,冯玉洁就像一只豹子,她用另一只手不断击打高海棠的肋部,那声音听起来,就像一个拳击手在打一个沙包。

   陈娟看呆了,瞪大双眼,脚下动弹不得,冯玉洁喊:“快来帮忙!”

   没等她把话喊完,高海棠就借着身高优势推开了她的手腕,这一下子,两个人都摔在了地上,地上的废铜烂铁发出“叮呤当啷”的响声,一个女人的尖叫声从门外传来:“师傅,快下车,快下车去看我朋友!”

   此时,高海棠和冯玉洁依旧拧在一起,不知胜负。

   听到门口传来几人的脚步声,陈娟不敢再逗留,她憋着一口气,弯着腰,在夜色中摸着墙根,像下水道的老鼠一样,忙不迭地溜走了。

  

继续阅读:第十一章 医生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渔人结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