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王云和赵天宇还没有回家。今天晚上，他们重新回到了金源御璟小区内的案发现场。
天气预报显示明天上午开始会迎来新一轮降温，但是在这栋久无人居住的房屋里，降温已经提前开始了。
钢筋水泥和瓷砖的寒意从鞋底传来，赵天宇感到脚踝处冻得微微发痛，哈了一口气在手心里搓一搓，跺跺脚，走到餐厅把灯全部打开。
盛装尸体的冰柜做了痕迹检测之后依旧放置在原地，屋子里的一切都保持着发现尸体当天的样子。
王云站在冰柜旁边，一言不发。
赵天宇先打破了沉默：“我想传唤李晓芳来做口供，如果按照高海棠所说，李晓芳在他们离婚之前就在她家做工，那么她应该会知道一些我们查不出来的东西。”
王云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赵天宇看看她，再看看冰柜：“云姐，你觉得我们漏了什么吗？”
“我在想凶手的意图”，她绕着冰柜走了一圈，回到原点，“杀人就杀人，为什么还要分尸？分尸就分尸，为什么要整齐摆放在冰柜里。”
“并且他没有抛尸，摆明了希望有人发现这起案子。”
“对。你觉得，凶手想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我们什么？”
赵天宇摇摇头。
“哦对了，今天宣传部的龙老师说，媒体已经在关注这个案子了。”
“云姐，我正想和你说呢，好多自媒体账号都在解析这个案子，你说咱们是不是......”
王云摆摆手：“网络部门的事咱们不用管。凶手故意把陈尸现场弄得这么戏剧化，是不是就是想引起关注呢？可如果是为了引起关注，凶手就应该会有自恋情节......比如连环杀人犯，或者精神变态.....已经比对过死者特征不具有规律性，近年来也没有过类似的犯案手法，可以排除连环杀人。”
她没有想要赵天宇回答的意思，她在自问自答。
“除非，她想通过朱富的死，揭发别的事情？”
赵天宇一直站在一旁不敢打扰，他了解王云，现在的她已经进入了“心流”状态。
这时，王云突然走到餐厅，拿了一把椅子，垫上自己的书包后才坐下，“小赵，你过来。”
赵天宇不明就里，只听王云又下达了第二个命令：“把你皮带解了。”
“啊？”
“从后面勒住我。”
赵天宇这才明白，王云想模拟朱富身亡前，被勒晕时的状态。他解下皮带，走到王云跟前，把皮带套在她脖子上，往后使劲。
“你由矮到高，分几次试。”
“要是弄疼了你就说。”
“你尽管试！”
赵天宇听从指令，依次半蹲、弯腰，站直，在王云身上试了几次，他的手上不敢使劲，王云却让他别怕，用力些“用力才能留下痕迹。”
皮带在脖颈上慢慢勒紧，王云感受到它从光滑柔软的皮质触感变成了坚硬的凶器，她的皮肤在皮带的拖拽下开始感到疼痛，再之后血管就膨胀起来，她听到了逐渐变大的心跳声，眼前的事物变得巨大起来。
餐厅的挂画渐渐扭曲，里面的风景仿佛被撕裂成了丝状，她忍不住把手指挭在皮带和脖颈之间。赵天宇猛地一下松开皮带扔了出去，着急地俯身不断抚摸剧烈咳嗽的王云。
朱富死亡之前究竟在做什么？他在被勒晕之前，看到的也是相似的景象吗？是谁，究竟是谁，给了他一个这样的归宿？
几次试验后，王云脖子上留下了几条红色的勒痕，看得赵天宇胆战心惊，可王云缓过来后，就跟没事人似的，让赵天宇拍下自己的脖子，接着从手机里翻出照片开始比对。
“老李说了，朱富应该是坐姿被勒晕后才被放血的。我比朱富矮一些，垫上书包以后高度应该差不多，你看，我脖子上的勒痕和他脖子上最接近的就是这一次”，王云指着半蹲时留下的痕迹，“勒死朱富的人，个子不会超过165公分。”
“是女人？”
“未必，也可能是个子比较矮小的男人。”
王云又沉默了，她的大脑飞速地运转着，试图找出杂乱的线索中微小的联系。赵天宇默默走开，一个人依次对各个房间进行观察，企图找出一些被遗漏的细节。
朱富生前的物品都蒙上了薄薄的灰尘，书桌上的灰改变了桌子本身的颜色，显得柜子的颜色深了许多，赵天宇一处一处地看着。
这个屋里的图书都是按照厚度、大小整齐排列的，没有任何装饰小摆件一类的物品，书桌的桌脚对其地板缝，边缘对齐书柜的柜门。
卧室和洗手间也是差不多的样子，物品整齐，分门别类。
以他对男人的了解，这么整齐、简洁的住所，说明使用者朱富是一个克制的人。若不是强迫症所致，就只能是某种个人追求了。
对的，他好像在追求一种秩序。
赵天宇返回冰柜旁，王云还站在原地。
“云姐，我觉得朱富在追求一种秩序。他被杀的原因，会不会和他的坚持有关？”
“秩序？”
“对，我认真研究过他的身份证、电话号码所登记的社交平台和游戏账号，他的社交平台上没有任何内容，但是游戏账号已经用了12年。队友说他在游戏里非常追求秩序感，有时候宁愿战败也不愿意改变阵型或者进攻模式。我觉得如果用比较大的维度来看的话，他的人生也是一种秩序。”
王云恍然大悟，“要不就是这种秩序影响到了凶手，或者是为了追求秩序而得罪了凶手，这都有可能。走吧，回去睡觉吧，明早看看圆圆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