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又见面了(1)
作者海蓝2024-03-13 00:003,266

  

   入院五天后,刘易深的身体指标恢复正常,医院床位紧张,主管医生连劝带哄,让他腾出床位来。

   医生最初的方案是想把他转到心理门诊去,但是刘易深拒绝了,他选择了直接出院。他也知道床位紧张,不过主要的原因是,他自己也并不想在医院待太久。

   自上次离开后,冯玉洁再也没来过。人一旦躺在医院的床上,时间会加倍缓慢,每一秒钟都是煎熬,没有家人陪伴的人更是煎熬,除了忍受漫长的时间,还要接纳所有同情的目光。

   “听说是自己吃药进来的。”

   “啊么么,大男人家的,有什么想不开。死都敢,还不敢活下去。不负责任,男人最怕没责任心!”

   偶尔会有这样的话从床帘另一端传过来,带着气音,但又很清晰,仿佛并不担心会被他听见。

   他不晓得自己是有什么责任,又是要对谁负责,“男人的责任”到底是什么?他无力理会。

   有的时候,他也会想,要是冯玉洁会突然出现就好了,哪怕什么也不说,只是坐在床边安安静静地剥一个耙耙柑。

   每当想象这样的画面,他的鼻腔里就会闻到耙耙柑清新的香气,仿佛看到温柔的阳光从病房窗子照进来,照在冯玉洁的侧脸上、手指尖,照着耙耙柑白色的橘络,软软的白丝粘在冯玉洁的手指上......

   其实也不一定是冯玉洁,那个剥耙耙柑的人,大多数时候是面目模糊的,只是刘易深主观地认为,是她的可能性更大。

   迫不及待地办完出院手续,刘易深带着一应物品,独自打车回家。路上正好是高峰期,出租车走走停停,开车的师傅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有着安庆人常见的矮小身材,理着极短的发型,只在头顶故意留了一小簇头发,像一只营养不良的芦花鸡。

   “日妈,路是你家修的说!”

   “龟儿挤挤挤,挤你妈逼!”

   师傅咒骂着路上出现的每一辆车,拉手刹的动作粗暴且带着一股怨气,放手刹的时候像刚砍完一群人利落收刀的杀手。

   刘易深无力地靠在车窗上,祈祷车程快些结束,他真的很想回家。

   终于,平时十来分钟的车程在走走停停四十几分钟之后,出租车师傅把车停在了小区门口的道路对面:“兄弟,不好意思麻烦你个人(自己)跨过去一下哈,要是我带你去前面调头,恐怕又是半个钟头起步。”

   话说的是不好意思,语气却不容拒绝,刘易深吃力地推开车门,拿着东西下了车。

   下车以后他才后悔了,车流密得像返巢的蜂群,他根本没有横穿马路的机会,早知道应该让司机往前一点,停在人行道附近的。

   不过,那司机也未必会答应这一要求,刘易深靠在路边的隔离桩上休息了一会儿,拿起东西准备走到十字路口去。

   刚站起来,就感觉一双手接过了手里的东西,他有些惊诧,转头一看,竟是冯玉洁。

   “你怎么来了?”他问。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冯玉洁没有回答,一手拿着他的东西,一手挽着他的胳膊,像一匹骡子,矫健且无畏地穿过左侧而来的车流,把人和物一起运送到了马路正中间,自己先撑着栏杆翻过去,然后对刘易深伸出手。

   这是刘易深第一次翻越马路栏杆,他重重握住冯玉洁的手,学着她的样子,先抬起左腿,用另一只手做支撑,一下子越到了栏杆的另一边。

   冯玉洁依法炮制,紧握他的手,带着他穿过右侧的车流,顺利抵达小区。

   到了家门口,刘易深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黑色的行李箱和两个装得满满的外卖袋子放在他的门边,袋子口敞开着,漏出里面的杂物,漱口杯、暖手宝、卫生巾什么的。

   他没有追问什么,按下密码推开房门。

   房间还保留着吞药那天的样子,远处整齐摆放的物品,干净的地板,门厅里医护搬运他时挪开的椅子,还有可能是众人在忙乱中推倒的一堆书,歪歪斜斜地躺在主卧门口的墙边。

   冯玉洁把自己的所有东西都搬进屋里放好,搬走椅子,整理好书籍,把床重新铺了一遍,去卫生间弄了一块热毛巾,给刘易深擦了脸和手,脱下他的鞋袜、衣裤,扶着他躺下。

   没多大会儿,厨房里响起了淘米和开燃气灶的声音。

   入住的人没有询问,屋主也没有反对,冯玉洁就在刘易深这里住下了。

  

   此时时间已经来到四点多,王云才在楼下简单吃了一碗小面,这是她的午饭。刚回到办公室,之前安排去找朱梦来的冬瓜和柏慧沉着脸汇报:“云姐,我们没找到朱梦来。”

   “怎么回事?”

   “据说民政、妇联和残联的人给朱梦来的解决方案就是送回原居住地址,所以又给她送回父母身边去了。回去之后,朱梦来的父母也没有太照顾她,成天成夜的把她关在家里,一周前,她就从家里跑了。”

   王云的心猛地下沉了一下,最近实在是太忙了,把帮朱梦来留意皮具学徒的事儿给忘了,她右手握拳捶在自己的左手掌上,叹着气懊悔地说:“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赵天宇正好啃着一个红糖馒头进来,一看这场景,焦急地问:“出什么事了?忘了什么了?”

   “朱梦来跑了。之前咱们不是说帮她留意做皮具学徒的事嘛,她脱离了高海棠以后,又被送回老家去了,这下不仅做不成学徒,连基本的生活都未必有保障,不跑才怪呢!”

   可是朱梦来一个残疾人,坐着轮椅,光是从家里到镇上坐车都得花费一整天,她一个人,没钱没力气,能跑哪儿去呢?

   且,究竟是真的因为生活不如意才从家里出逃,还是她确实和朱富的死亡有关才跑掉?

   原本只是按计划再找她问一遍话,她这一跑,事情的性质倒变化了。王云不仅担心朱梦来的出逃会让她遗失重要线索,更担心她一个人会遇到危险。

   “没办法,先找吧。咱们争取别让她出什么事儿。”

   赵天宇听王云撂下这句话,馒头也没心思吃了,立刻联系了朱梦来老家派出所,请他们帮忙,看看朱梦来离家以后大概往什么地方去了,毕竟坐着轮椅,找起来应该难度不大。

   王云则直接开上车,准备去找高海棠。朱梦来没有什么朋友,处处碰壁之后,最有可能回头找高海棠。赵天宇一路小跑才追上大步流星的王云,俩人到达高海棠家里时,高海棠刚送完孩子回家,正在面试新的保姆。

   看到王云二人,她似乎并不惊讶,示意他们稍等片刻,简短地和面试者交谈了两句,握手送别了对方。

   “王警官,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先进来,坐下慢慢说吧。”

   看高海棠的样子,像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王云没有进屋,就站在门口,“朱梦来有来找过你吗?”

   “没有啊,你们不是把她接走了吗?”

   高海棠的语气很平淡,赵天宇却感觉这句话极尽嘲讽,王云拿起本子,边问边记录:“她有什么朋友或者熟人吗?”

   “还是进来坐吧,怪冷的。”

   “请你配合!”

   高海棠笑了一下,轻轻倚靠在门框上,“我不熟悉她的事情。你们不是也知道了吗?我把她接过来,只为了和朱富交换我的东西而已。”

   “你说的是笔记本吧,是这样的笔记本吗?”王云举起手里的本子,展示了一下。

   “差不多吧。就是一个本子。”

   “一个本子,值得你这样费心去找?上面到底记了多宝贵的内容?”

   “王警官”,高海棠撩了一下头发,“每个人重要的东西都不一样,对我来说,那个本子就是很重要。至于记了什么,我也没有义务告诉你们。我也很希望你们早点破案,抓住凶手,帮我问问凶手,到底有没有带走我的笔记本。”

   王云沉吟了一下,她把笔记本收起来,“高海棠,你如果在一开始就选择撒谎,会很难停下,这会吞噬你的生活。”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的生活,不是已经被吞噬过后的样子呢?”

   看着面前的高海棠似笑非笑地说出这句话,王云觉得自己微微震颤了一下,没再多说什么,留下一句“如果朱梦来来找你,请联系我”,带着赵天宇离开了。

   “云姐,为什么不直接问她王敏芬的事?”

   “还不是时候。”

   “那得到什么时候,眼下咱们可一点线索也没有。”

   “别急,等一等,等郑泽亚和刘庆东的结果。”

   赵天宇一脸疑惑,那不是王云被政委叫去谈话那天从3组新调过来的两个人吗?他一直没看到过他们的人影,还以为是支队长刘云中反悔了没放人过来,原来是已经去执行任务了。

   他还想再问问,就看到王云打着电话走出去了,小跑着追了上去。

   王云当然也很想直接拷问高海棠,为什么割喉的小狗要说成是摔死的?王敏芬到底怎么死的?是不是早就知道凶手是谁?

   但是她必须忍住,办案子不能这么办,高海棠有钱、有人脉,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如果把她逼急了,不仅什么也问不出来,反而大概率得耗力气和律师周旋,得不偿失。

   她一心期盼着,郑泽亚和刘庆东能够给力一点,能够查出来高海棠最近究竟在和谁悄悄会面,在找的人到底是谁。

   是的,虽然在意识到高海棠已经察觉被监视之后撤掉了圆圆和小朱,但是王云又安排了郑泽亚和刘庆东二人继续盯梢。她没打算轻易排除高海棠的嫌疑。

   只不过这一次监视变得更隐秘,也更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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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人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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