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李晓芳的时候，她正在费劲地阅读超市门口张贴的招工广告。临近过年，高海棠在这个节骨眼上把她给辞退了，她的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这下子看到赵天宇，心里更不痛快了。
“你们问话就问话，怎么还把我工作搞黄了，早知道不和你们多说了。”
王云看她脸上挂着怒气，直截了当地问道：“高海棠知道你和我们谈过话才把你辞退的？她是这么说的？都快过年了，这人这么不讲情面？”
这下可捅到李晓芳的心窝子了：“我哪里晓得她为啥子要把我辞退，除了你们还能是为什么。还情面，哎呀，你们现在这一代人和我们是真的不一样，人和人，就是讲究一个情面，不要把事情做得太难看......我哪里晓得那高海棠这么不通情理，都快过年了......”
王云趁热打铁：“她平时对你也这样不好吗？”
这倒是把李晓芳问尴尬了，她扭捏了几下，“那，那倒是也没有了。不能说好，也不能说坏吧，毕竟人家是主人家......唉，还是我运气不好”，她顿了顿，看起来十分地懊恼，举手比划着：“她家的工钱，高着别人家这么多啊！唉，可惜了。”
“其实我也觉得她在这个时候把你辞退了有点莫名其妙，你说她会不会是遇上什么事了？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
“反常？没什么反常，还不是跟之前一样的，打几个电话，张罗孩子的事，做美容，买东西，拆快递......不过......”
“什么？”赵天宇追问。
“她好像在找什么人，我听到她打电话，问'找到人没有'，‘别惊动他’之类的。”
看着面前的男警察炯炯有神的双眼，像是要把她说的话刻在脑子里，李晓芳这下才回过神来，眼神左右闪动几下，她明白了，说到底，这俩警察还是为了朱富死的事情来的。她还以为这事早就有定论了呢，原来电视里演的都是假的，警察也有老半天破不了案的时候。她突然就笑了起来，把赵天宇弄得摸不着头脑。
“哎呀，太太不可能杀掉先生的，你们肯定搞错了！”
“为什么？”王云平静地问，“你为什么会这么确定？”
“她看到杀鱼都害怕，哪可能杀人嘛，何况是先生那样的人......”
“他怎么了？”王云边追问，一边递上一瓶水。
李晓芳本来就是个话痨子，在高海棠家里做事不准多说话本来就憋死她了，现在这个女警察态度还算好，并且看起来自己说的话好像很重要的样子，这让她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得意，干脆一屁股坐在超市隔壁药房的彩色长椅上，对着王云“分享”起来。
“我和你说，先生这个人怪得很，你说他对人不好吧，他又很会疼太太和两个娃儿，她们娘母三个喜欢吃啥子、习惯用啥子......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每天晚上都要和太太一起到娃儿房间，哄睡了才回自己屋头。但是呢，他平时又瞎怪，有些时候你都不晓得他为啥子恼火，他一恼火，脸拉得那么长，我们都不敢说话。”
李晓芳一边说一边比划，越说越起劲。
“有一回，我问小区的保洁，之前在他们家那个人是怎么回事，你们晓得不？就是上回我说他家死了一个人的。”
王云点点头：“知道，叫王敏芬。”
“对，好像就是这样叫，我问了以后，不晓得啷个回事就被他晓得了，老天呀，那晚我丢完垃圾回家以后，他发了好大的火呀！真的是吓死我了。后来太太就叫我不要多问，不要多嘴，不要瞎打听......”
“他们离婚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倒是没有啥子特别的事......哦，先生把娃儿的小狗割死了。”
“割死了？”
“是撒，好吓人哦，他用刀子把狗儿的脖子割开了。娃儿吓得发热！还去医院住了两天。你们说嘛，嘞种人，只有他杀别个的，别个哪可能敢杀他？”
王云和赵天宇默契地看向对方。当初高海棠说的是把狗摔死了，现在李晓芳说的确是“割死了”，如果李晓芳没骗人，高海棠为什么要在这么小的一个细节上说谎呢？
“你晓不晓得那个王敏芬是怎么死的嘛？”
听到赵天宇突然用方言问她，李晓芳的表情变得更加生动起来：“不晓得，一个都不晓得，他们就说是掉下来，zhuai死了。”
“他们？”
“就是小区里那些人撒。哎呀你不要看是高档小区，那些扫地的、干保安的嘴巴还不是一样的碎，家家的闲事他们都知道......”
“那你觉得王敏芬是怎么死的？”
“我不好说。这种事，我啷个说得清楚......反正，反正感觉不是很正常。”
“啷个不正常嘛？”
“你看过他家那个房子没得嘛，那个二楼，也没得多高撒，啷个可能一下子就zhuai死了耶。”
“那你觉得人是啷个死嘞嘛？”
“我觉得哈”，李晓芳把嘴巴凑在赵天宇耳边，眼神警觉地左右观察，用气声轻轻地说出几个字：“应该是他杀！反正不是自杀，就是他杀！”
赵天宇被她这个答案给憋住了，一句话也说不上来。王云拍拍李晓芳的肩膀，示意她重新坐好，“好，现在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朱富打过高海棠吗？”
“上回不是问过了嘛？没打过。”
“你呢？朱富打过你吗？”
“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