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是**?”
“是我。”
“叫两声。”
“汪汪汪。”
“多叫了一声,会怎么样?自己说!”
“会挨打……”
公交车急刹了一下,陈娟手里的手机差点没甩出去,旁边站着的高小瑾。没站稳,整个扑在她右边的胳膊上,她的左手死死拽住拉环,右手慌张地把手机屏幕摁熄。
高小瑾的眼镜被撞歪了,还好镜腿勾在头发里,才没有掉下来,陈娟松了一口气,她应该没有看到刚才屏幕上的对话。
“娟姐,撞疼你没有?”高小瑾戴好眼镜小声地问。
陈娟摇摇头,正想搭话,站在司机附近的一位阿姨叫嚷了起来,骂声透过几个人的头顶传到车厢尾部:“哎,我望起你这个老头子,真嘞是作死!越老越疯,楞个多车子,楞个冲起出来……哎呀还好小伙子你反应快,要不是这老头子今天就死在这里了……”
意识到乘客们都在看自己,阿姨话头一转,对着旁边的乘客寒暄:“我就是最爱坐这趟886,准时准点,我回回这个点出门,下楼走一分钟,刚好赶得着!”
阿姨有着这座西部城市独有的大嗓门,陈娟个子小,虽然没能目睹前面的事,也在阿姨的咒骂声中知道发生了什么,短暂的骚动后,公交车正常汇到车流中,她松了一口气——今天不能迟到。
今天不能迟到,她已经准备好了,无论如何要在约定时间赶到地方去见他,她已经等了很久了,为了这一天足足准备了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算久吗?
陈娟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
“娟姐,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话没说完,高小瑾紧紧皱起眉头,把手放在鼻子下面,企图挡一挡公交车上的气味。
雨天的公交车就是这样的,从清冷的空气中抬脚踏上公交,进入车厢的那一刻起,一阵腥臭味儿就裹满全身,渗到头发丝儿和睫毛里。不是夏天人们的汗味,也不是男大学生运动鞋的臭味,不是中年男身上那种烟草混合着油脂和口气的怪味,也不像50人一班坐得满满当当的小学教室里的混合气味……而是一种,一定是雨天的车厢才会出现的味道。
陈娟把这种味道叫作人肉臭。
这阵人肉臭也让她赶到非常不舒适,她搂了搂风衣外套,不小心露出了红色蕾丝的裙边,她急忙把风衣扯了两下,接上话头:“你想让我代班呀?”
高小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依旧皱着眉头:“哎呀我大学舍友结婚,她在群里说得好像要是我不去,这婚她就不结了一样的,说起好耍嗦……娟姐,我下个月还你一天,你就可以连休2天了撒。”
陈娟把女孩挎包上沾的雨水用袖子擦干净,温和地说:“不要紧,你放心去嘛,下个月的事下个月再说。”
高小瑾放心地笑了:“你同学找你办业务那回,你被店长训了我却先闪了,怕你生气来着……娟姐,你真是个大好人!”
陈娟拨了一下头发,不太自在地笑了一下,快速地转移了话题。
和高小瑾一起继续坐了七个站,亲眼看着她走向家的方向之后,陈娟才在下一站匆匆下车,然后跑到路对面换乘632路,再摇晃了二十几分钟,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她掏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低头看着自己的皮鞋,盯了大概一分钟,才把手机举起来,打开前置摄像头,拿出粉饼沾了一点粉,挤出来一个笑容,打在嘴角和太阳穴的凹陷处,然后把东西一股脑地塞进包里,郑重其事地抚顺几缕毛躁的头发,紧了紧大衣,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大步走进面前的欧旗亚酒店。
这是一家非常陈旧的酒店,入口处的两个丘比特,其中一个的翅膀很明显是修补过的,石膏的颜色和躯干差了几个色号,显得丘比特的神情看起来十分奸邪。再往里走就是卷边的红色地毯,沿着地毯继续前进,才看到修饰着黄色灯箱的前台,两个年轻女孩无精打采地在聊天。
陈娟没有到前台登记,而是略过她们径直朝着电梯走去。
“哎!美女美女,不好意思,住宿要登记哈!”
陈娟攥紧包包走回来,清了清嗓子,“我只是来送东西的”。
两个前台交换了一下眼神,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四十来岁的女人。
黑色的外套,面料像是毛呢,不过不是什么成色好的毛呢,最常见的聚酯纤维料子罢了,版型不好所以下摆歪歪扭扭的。大衣里隐隐约约露出内搭的裙子,大堂里的光线偏黄,水晶吊灯里的灯泡没几个正常上班的,倒是把红色的裙子照得更像橘红色。
能看出来她精心打扮过,但又白精心了,眼线一边长一边短,散粉挂在嘴角没有均匀地铺开,口红涂得很生硬,不像涂上去的,像用嘴唇形状的印章印上去的,只有眉毛修得格外好,两边的高度一致,有毛流感,又不会过于生硬。
她们确定了,她不像“那个”,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但想起昨晚辖区民警的警告,依旧坚持要她登记。
陈娟心里有些犹豫,她以为直接上楼就可以的。
“陈老师,您来啦!”
一个男人从电梯那头朝着这边走来,熟稔地对着前台压一压手掌,看起来有某种威慑的意味:“同事,来讨论一个文件,一会儿就走了。”
说完没等前台答应,就直接拉着陈娟的手上楼了。
两个女孩努努嘴,耸耸肩,没说什么,又接待了两个房客做完退房登记之后,才悄悄凑在一起:“什么同事,看着就是老姘头。”
“你猜他们多久能完事?”
房间在走廊的尽头。
黄悦走在前面,陈娟跟在后面,俩人的皮鞋踩在陈旧的地毯上发出噗噗的声音,陈娟的心就跟着这声音一下比一下跳得厉害,她的后背绷得紧紧的,收紧的肌肉把她的肩周拽得又痛又酸,她抬头扭动了两下,试图缓解酸痛感,视线也终于正式看向黄悦。
彩色条纹POLO衫扎在卡其色休闲裤里,黑色的皮带把臀部勒出来一条肉条,陈娟看着那条随着臀部移动而活动的肉,没能坚持过3秒,就立刻移开了眼神,往上看去。黄悦是细软发质,发旋周围那一圈已经掉得差不多了,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头皮。
看着这块看起来尚处于进化过程中的地中海,陈娟的嘴角突然出现一丝笑意,她看了一下装饰墙上自己模模糊糊的影子,把胸口挺了起来,解开大衣的腰带和扣子。
刚进房间,黄悦的表情就立刻从去接她时的冷静和略带威慑,丝滑地转变成了一种……陈娟把它称之为自信,他的变化速度是如此地块,她还没反应过来,外套就已经被他剥下了。
黄悦是如此地急不可耐,像陈娟是一盘不趁热吃就会结冻的胶质菜肴,他略过了她的嘴唇,而是直击**,捏着她的右边**,嘴里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不像呻吟,像过于肥胖而换不过气来的呼吸科病人。
陈娟难受极了,她挣脱了两下,没有成功,一股本能的反胃灌到喉头,熟悉的惊慌和羞耻又一次席卷了她,她几乎要把黄悦推开了。
就在这一刻,被黄悦捏住的**传来一阵疼痛,倒是猛地一下赶走了那阵羞耻,她用力扯住黄悦的头发,像提溜一只猫儿狗儿似的,把他从自己的胸口拎开。
黄悦疼得“嘶”了一声,眼神却从不可置信变成了惊喜,他似笑非笑:“你来真的?”
“跪下!”陈娟把他扯到一边。
这下子黄悦终于确信了,他的脸上荡漾起真正的笑意,顺从地在陈娟面前跪了下来,陈娟整理了一下裙子,环抱双手:“皮带抽掉。”
黄悦急不可耐地照办了,他没有把皮带放好,而是直接递给了陈娟。
“裤子*了!”
见对方没有接过皮带,而是更大声地回应自己的举动,黄悦感到了一阵难以形容的愉悦,微微的电流从他的小腹穿进胸口,他的嘴唇微微地颤抖着,俯下身子,握住面前的一只脚。
他渴望这样的场景已经很久了,非常久,久到陈娟说可以和他一起玩一次时,他还以为她在开玩笑。
毕竟,谁能想象20年没见的女同学,会在偶遇之后的某一天,突然主动提出要“玩一下”呢?
所以……事情是怎么从一次重逢发展到眼前的局面的?自己是怎么让黄悦心甘情愿跪在面前,扑在她的脚上贪婪地吮吸皮鞋上的雨水的?
看着面前这颗头上稀稀拉拉的头发,头皮在射灯的直射下油得有些反光,陈娟的心一点都不慌了,她在回想,回想那一天被店长训斥完回到出租屋后的事。
那天,热水器里的热水已经被用得差不多了,她知道合租室友又带了男朋友回来。听着隔壁房间的嬉笑声,她对着镜子,缓缓地脱下了**。
勒了一整天,胸部终于得到了解放,像两只水球,荡在胸口。胸罩太紧了,胸部下面一圈被勒得通红,随着突如其来的放松甚至有点疼痛。陈娟一手托着胸部,一手在肩膀上按摩——肩膀也是红的,两条深深的红印陷在肉里,像从青春期开始就一直陷在发育羞耻中的她。
人会随着时间而改变,变得成熟、善良、或者睿智吗?从黄悦今天的表现来看,完全不会。
她依旧站在镜子前看自己的身体,看憋屈了26年的胸部在模糊的水雾中轮廓渐渐模糊,镜子里浮现出白天黄悦在店里的做派,一股憋闷再次涌上她的心头,眼泪久违地爬回她的眼眶,模模糊糊之间,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从初中一年级到高三毕业,都在拼命隐藏自己的胸部的自己。
她依旧记得那个周末回到家里时,母亲并不理解她的哭诉,反而对她露出和数学老师一样的神情,轻飘飘地说:“哎呀,你自己知道它不雅观,就遮起来嘛,这么*的短袖,以后不要穿了!”
说完给她扔了一件自己的旧内衣。
热水渐渐没有了,镜子上的雾气也慢慢褪去,胸部再次完整地呈现在她的面前,冷水淋在她的头顶,鸡皮疙瘩一下子就起来了,眼泪也被憋了回去。
一阵尿意袭来,就在尿意窜上来的瞬间,一股怒气也跟着窜了上来。
“砰”一声,一阵刺痛,陈娟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拳干碎了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