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皇后的老公便是度宗皇帝,妥妥的一个病秧子,愚弱不说,还好色过度,三十几岁上下,就被掏空了身子,死在病榻上。朝政上也是毫无建树,全是贾似道一手遮天,任意妄为,赌光了国家的元气,结果便是天下沦丧的大祸临头。
度宗皇帝在后宫,由着性子宠爱几位妃子,对全皇后很是冷落,全皇后也没有感受到皇帝的宠爱。虽然贵为皇后,却如同守寡一般,在宫里苦捱。见了柔娘这种被爱情滋养的女性,神仙般的快活,心中的羡慕也是发自真心的。
“朝廷已经定下南撤的日期,是在入秋后,不知两位娘子收拾妥当没有,别到时耽误了行期?”
全皇后关切地问,很快就把话题转到正题上来。
“不敢劳大娘娘垂挂,我家前日已经买好了船,这两天正在改造。糖坊的现下也已经清算了,该卖的卖了,器具也按朝廷的要求捣毁了。剩下些细软之物,打点起来也方便,不会误了行期的。”
“哦,原来如此。予还说呢,若是两位娘子没有备下海船的话,尽可与吾同乘御舟出海,不仅有禁军护着周全,路上也好有个说话的伴儿。”
全皇后不无遗憾,她原就想让这两位和自己同乘一船,那样的话,护送御舟的罗齐两人,肯定会更加卖力才是。
柔娘也是知道全皇后这样做,是想在她身边放上她们,就像手里的质子一般,让两位的郎君更加卖力些。只是她的身份,让她觉得两女也并不适合留在御舟上,名分什么的暂时不说,就是朝臣家眷眼中看她们两人,都有鄙屑的态度,自己何必去凑那个趣呢。
“我两人也十分想和皇太后相伴,在殿下跟前效劳,也是报答殿下给我俩改籍的恩德。
只是这番南撤,我家船上不仅要带上糖坊成衣坊的大工匠人和家眷,还要帮军器监也带上些工匠师傅。罗齐两位将军说了,这些人才是国家最大的财富,不可把他们丢下资敌的。
大娘娘的美意,我们确实领受了。我家船上,也会有武锐军的兵卒护卫,倒不至于路上涉险。
若是大娘娘实在不放心,不如将柔嘉和喜莺两位宫人唤回来,也好在大娘娘身边伺候着,也是全了两位将军的忠心。”
柔娘说道最后,好像不经意说出了将柔嘉喜莺两人送回来的主意。全皇后听了,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心里却是笑的畅快。
柔嘉和喜莺两位姑娘,本就是她赐给罗齐两位的女人,一来示好拉拢两位,二来也想在两人身边留下一个通话传消息的人,她如何肯将两位收回来。而且,这两位小姑娘本就是给自己丈夫选妃备下的选人,虽无嫔妃的事实,但却有相似的名分,全皇后也不敢把她俩叫回来当做宫女使唤。
“既然都这样安排了,吾也觉得妥当。你俩不来御舟也行,本也是兼着为军器监运送匠人的公事,少了你们主持,也是不行的。
至于柔嘉和喜莺两位姑娘,予既然已将她们赐给了两位将军,名分上的事,自然是将军的家事,予却不好干涉。我听说两位将军对二位娘子宠爱有加,当做贤内助一般,想来柔嘉和喜莺今后和将军们的好事,两位娘子也会妥当安排吧。如果这般。予也就放心了,那有再将她们召回的道理,你们说是不是?”
看着两人缄口不语的样子,终是想到今后要借助他们的事情多,也不必在他们的家事当中埋下钉子,于是,全皇后又补充了一句:
“两位都是良善之人,想来定会待柔嘉喜莺不错的,今后若是让她们做个媵妻,也算我和两位娘子有了姐妹之谊,这样可好?”
果然,两女听了大喜,赶忙又是下拜,叩谢皇太后的恩典。
古时候有媵制婚姻的习俗,也就是姐妹同嫁一夫。柔娘和盈汐在婚姻上最担心的就是柔嘉两人出自宫中,是太后的指婚之人。若论起位次来,皇家的体面毕竟是最大的,两人怎么争得过柔嘉她们。
这问题一直萦绕在两人心中,一贯又缺乏安全感的她们,心里有此预想,却又不甘,搞得十分苦闷。现在好了,全皇后给柔嘉两人指定为媵妻,就是说,这两个宫人算是柔娘她俩的陪嫁之人,位次上算是认可了两人的正妻位置。天家金口玉言,言出法随,有了正妻的身份,两人如何不大喜过望。
而且,皇太后还借此想与两人结成姐妹之谊,这份恩宠就太过深隆了,两人在地上再三拜谢,一副感激莫名的姿态。
见两人这般,全皇后算是完全掌握了接下来的话语权。她也不耽搁,掏出心里的疑问,便开始咨询:
“今年五月间,康尚宫还在时,就让朝廷对外发售国债。只是时间仓促,后来康尚宫又回南洋那边去了,这事便无人主持,售卖的数额也仅有7、8万贯,效果不尽理想。
现下国家抗元复国,需要大量的资财充作军费。这次南迁,也要花不少的钱,却因为当下国库和内库都不足,已经有了财尽力竭之窘迫。
不知两位将军和两位娘子说过没有,这事该做如何推进,还是暂时了结。今天找两位妹妹来,可能给我解惑,剖析一番。”
全皇后不耻下问,又口称姐妹,这可把两人感动坏了,几乎不用考虑,立刻就变身为皇太后的死忠。对于这个问题,罗齐两人的一些想法当然给她们私下探讨过。特别是罗承鹰经常把柔娘当做他们的百事通,常常主动询问一些当世的风土典故之类,关于国债的事自然也是涉及过的。
盈汐在财计方面很少动脑筋,便用鼓励的眼神看了柔娘,柔娘也不再犹豫,开口应答道:
“大娘娘既然动问,我也不敢隐瞒,便说一说这国债的事。只是之前罗将军在时,曾和妾说起过一些看法,今天便转述给大娘娘,希望对国事有所裨益。
之前康尚宫让交子务印制的债券,是向民间借款的凭据。官民百姓,不论是谁,只要手中持有这债券,便可在债券到期后,拿回本金和利息。
这法子原也与民间的借贷差不多,只是多了朝廷作保。若是放在平和的世道中,将军就说了,还不一定能借到钱。因为前些年施行的‘公田法’,无端盘剥中下户粮绅,朝廷已经没了信誉。
不过这国债发行时,恰好在战乱之时。官商绅粮当中,不乏有钱人,加上扬州盐业发达,许多人户手中都有大量的存银。遇上这离散奔命的时候,银钱不便携带,很可能在路上便被强人匪盗给抢了去,最终弄得个人财两空。此时若是换了这国债券,只是方寸纸张,便能在今后兑换官银绢帛,还有利钱可拿。等于说是朝廷在为这些人保管家财,于是便在扬州这里推销开来。”
康欣主持的第一批国债,就是在这种特殊的环境当中发行成功的。战乱年代,人命比狗都贱,漫说是身外之物的钱财银两了。若被匪人盯上,或者被鞑子生抢了去,你到哪里说理去!
这时候的债券便成了转变财富记号的东西,方便携带又便于隐藏,就是埋在地里也是比银钱这些玩意更隐密。所以一些自觉得没有能力保卫自己家财的有钱人,更多是出于这目的,认购了一些。手里有了债券,好歹还存着今后找朝廷赎回银钱的可能,总比把银子留在手里,遭了劫,反而什么都没有了。
这些,全皇后也是知道的,后面康欣离开后,没了得力的人主持,债券的事情就冷了下来。再加上武锐军和曾勖的后军合营训练,战力大涨,给淮扬人一种复国有望的感觉,官民商贾的心稍稍稳定下来,对债券就没了之前的热度,慢慢就变得无人问津了。
全皇后对此是心有不甘的,淮东地区被元军围困经年,百业凋敝,民间的财富已经被消耗了不少,再不恢复债券发行,恐怕再往后,官民商贾即使有心购买,也是力穷财尽了。
“妹妹说的有理,只是当下可还能推销国债,对此罗将军齐将军可有说法?”
“好叫大娘娘知道,罗将军出征之前,恰好与妾说起过这事,只是那天事务繁多,他也是仅仅发了一番感慨,也没和妾说的透彻……”
“哦,他说了什么,可是有法子了?”
全皇后问得急切,语中竟然自动带了些惊喜。也难怪,罗齐两人的出现,往往就是带着某种奇迹般的神迹,总能给人一种惊喜。
“这话还是从妾的那些风尘姐妹们说起。
大娘娘您的大恩德,改了她们的贱籍。人都是向好向善的,自然扬州城中的这些沦落风尘的姐妹,也不愿再操持旧业了。她们见妾办了糖坊和成衣坊,生意得到军器监的照顾,还算顺遂,便纷纷来找我和盈汐妹妹,讨个主意。有的想要入伙,有的想来来打些工,好挣些清白的银钱傍身。
恰好被罗将军碰见了,便和妾商量怎样去帮助这些苦命的姐妹。将军仁心,说这些姐妹虽然经历过风尘,但都是识文断字的,比好些的男儿都要聪慧,断没有让她们去工坊出力做粗活劳作的道理,况且她们也是在担当不起这种粗笨活计的劳累。
将军说,若是将她们编组起来,教授一些能动动嘴,付出一些真诚实意,就能挣钱养活自己的话,当下无外于银行、票务这些事。而这些恰恰需要她们的口才和待人接物的经验。偏这两样,这些姐妹最强,人情世故精擅,还口舌便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