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这次在真州东面江面上的水战,根据习惯,总会有一个命名,以纪念这场能和开天辟地这等意义划等号的军事事件。正好旁边有一个江中淤积的沙洲,当地人叫它草洲,所以,许燮严就用草洲水战指代这场水战,向扬州的朝廷报捷。
报捷文书到了扬州,朝廷里的几个文臣觉得草洲这个名字毕竟俚俗不够雅致,一个好事的参赞舍人干脆自己给起了个自认为好听的名字,叫做“定胜洲水战”,说是这般可以鼓舞天下军民。于是这名字便流传下来,逼得当地后来也把这个不起眼的小沙洲改了名字,也唤作“定胜洲”。)
因一场战斗战役而改名字的事情还会发生,也同样是罗齐两人带领的武锐军干出来的,至于事情的起源和发展及结果,这便接着叙说。
真州(后世的江苏仪征市)城西南邻近扬子江的地方,距城廓五里左右,有一片不大的丘陵小山,严格说,就是在地面隆起的几个小土包。这里地处长江中下游平原地带,少见山脉,所以当地人便把这边小土包也称作是山,还煞有介事地给他们一一起了名字。
从扬州过来之前,领受了在真州阻击元军增援部队的任务时,罗承鹰和齐硕就事先做了功课。那就是发挥后世共和国军队的优良传统,先期了解掌握当地的兵要地志和军民政情,作为制定方案的第一手资料。
两人要来了舆图,在图上发现了这片浅山,算是可以预设为战场的地点之一。并且这片浅山和真州城之间,还有一条人工运河——珠金沙河,能够作为阵地的的后方屏障,也可以停泊和部署水师战船,为浅山阵地提供火力支援。
打完草洲水战的当天晚上,武锐军便在真州城边卸载上岸。第二天一早,两人便在真州太守苗再成的陪同下,到这片浅山做了考察。
到了现场一看,却真如舆图标识的差不多,六七个绝对高度不到50米的小土包散布在原野里。可能是地势相对附近更高朗一些的缘故,七个小山包中有两个小土包上竟有不少的坟茔墓碑,显然是城中百姓的墓葬之地。
只是这片浅山围合成一个方圆几里左右的小台地,对比着近旁的水田,成了个难得的制高点,这对于发挥热兵器的火力优势是绝好的地形。而且背靠长江和珠金沙运河,水源不虞,面积也足够大,足以布置武锐军五千人左右的阵地,是个理想的阻敌战场。
同来考察的太守苗再成听了两人的意见,对于两人要把武锐军放在城外这片小土包安营扎寨,而不进城共同据城而守的想法,表示了理解。这位还算知兵的文臣知道,守城最忌“闷守”,长期相持对守城一方的士气消磨很明显。城外摆上一支军队,与城池互为犄角,相互支援,能让攻城一方两面忌惮,不敢放手攻城,这就对他守护真州城就很有利了。
而罗齐两人同时想的则是,利用这样的地形,运用火炮这件新式兵器,在野战当中给蒙古人一个大的杀伤,让他们对武锐军有了畏惧之心,不敢恣意东进。这对掩护扬州撤退,保证军民的安全和秩序都有莫大的好处。
两人竟然同时想到了后世壕堑战对骑兵的战术方法,认为现在有了热兵器的加持,也该到了可以实践一下的时候了。
两人就是到现在,还是没有经历过宋军以往的列阵而战的战法,反而更熟悉这有后世战争特色的壕堑战术。所谓打仗要打有把握之仗,对两人来说,不如说是自己有把握掌握的战斗,才是两人心中有把握的仗。
宋军的列阵而战的原理,在两人看来,也是通过厚置战兵对抗骑兵的冲击,以弓弩远程杀伤敌军,再以骑兵反击的防守反击打法。既然壕堑能同样迟滞敌军的冲击,更能发挥火炮和手榴弹的杀敌威力,而且可能减少自身的损失,那就不如和元军打一场壕堑战好了。
这也是两人心目中能想到的代替宋军列阵而战的办法之一,之前,两人还在扬州训练武锐军时,就有过几次试验。武锐军以炮火为战术支点,通过改造和重置地形地貌,开设火力场,总是能给对手造成极大的杀伤的。
也为此,两人还改造了武锐军的兵器配置和战术训练内容,好让兵士们提前熟悉这种打法。
首先就是,给军中配置了足够的土工工具,像工兵锹、镐之类的,几乎每班都有装备。铁丝网和铁质拒马之类的装备了也有一些,用于阻挡敌人的推进。火炮和手榴弹当然是改进的大头了,这次出来,这两种火器算是基本配置到位了。
战术的改进首要就是在壕堑战中怎样发挥两者的优势,比如设置炮位,布置交叉火力,掷弹兵部队在壕堑中的运动等。同样的,弓弩兵改变以往的直射打法,改用抛射方式,攻击壕堑外的敌军。为此,齐硕把军中的箭矢都改成了重箭矢,以利于抛射。
临近中午,陪同视察的太守苗再成准备回城时,他惊异地看到,武锐军的兵士已经开始围绕几个小山包在挖掘壕沟,布置鹿砦,堆砌堡垒等。兵士们大都手里握着一柄两尺长的铁锹,非常熟练地在地面刨掘挖土,运石垒墙。
苗再成好奇,便向一名兵士借来铁锹一观,把玩了几下,觉得非常顺手好用。这东西就是木锹的变种,锹面材质换成了钢铁,而非以往的铁质。一侧还开着锯齿,好像也可以处理木材,一锹多用,刃口处闪着刺眼的光亮,显示出这件工具用材的不凡。
见他手里把着工兵锹不舍放手,齐硕只得上前解释道:
“参政,这是工兵锹,好钢制造的。”
苗再成听了却有一种暴殄天物的惋惜,用手指甲弹弹钢质的锹面,叹口气道:
“我知团练改了冶铁的法子,如今扬州军器院中的钢铁不缺。但真州的军士手中的兵器还多为铁制。这锹却用钢造,是不是有些靡费过甚了!”
苗再成说的不错,他手下的真州军中,刀枪斧矛确实多是铁制的。看到武锐军挖土铲泥的工具都是钢制的,要说心里没有嫉妒,那是不可能的。
现在齐硕管着扬州的军器院,少不得利用职权之便,优先把钢铁用在武锐军身上。可以说,武锐军是扬州军中唯一实现兵器全钢化的部队,别的军也只分得了些钢制刀矛而已。至于火炮这些新武器,除了与武锐军合练的曾勖前军得到了少部分外,其他的连气味都没有闻到。
“参政不知,这铁锹若是铁制的,并不耐用,挖掘的时候,多有折断,不如钢质的好用,效率还高。”
“团练是准备在此处和元军对战吧,看这样子是要挖掘陷马坑阻敌呢,可若是敌军骑兵不来攻击这边,这陷马坑挖的岂不白费了。”
苗再成没有明白两人的战术,将壕堑当成了简单的陷马坑之类的土木工事,看样子也没有壕堑战的概念。因此,对武锐军开始的大规模土工作业有此一问。
齐硕也不想多解释,且一下也解释不清,只得从另一角度解释道:
“这却无妨,武锐军守在这边,作为真州的屏障,若元军弃这边不顾,去攻打城池,我们也定会全力攻击他的侧背,配合参政守城。若是城中有急难事情,南门的通道我们始终会维持的,必要时可以派出援兵进城助战。”
这是两方之前已经商量好的配合方略,齐硕再次强调,苗再成这才心中稍感放心。遂也不再说什么了。
他现在手里只有七千兵卒,还是几次与蒙军作战后剩下的残部。淮西夏贵降元后,真州军就直面淮西兵锋,为扬州做这西面的屏障。这次阿里海牙带精兵四万,汇合夏贵部降军,兵力规律直逼十余万众,守住真州他也是真没有把握。
有了武锐军前来增援,他才看到了几许的希望。这缘由便是听说武锐军在昨日水战中,击破了元军留屯建康府的水军张弘正部,想来是有些手段的。能有如此强军相助,他现在也觉得知足了,便不想在枝节问题上惹得两人不高兴,误了双方的配合大事。
不过,走之前,齐硕见他似意犹未尽,好像有什么话还没说完,一番交谈下来,苗再成才说起一事。
“团练,今晨探马来报,建康府城对面的六合县滁河口,元军水师昨日在那里卸下许多的攻城器械及粮秣军资,像是张弘正昨天护送过江的。不想今日,元军又突然再次装船,将这些东西又运回南岸。
如此看来,定是贵军昨日击破张弘正水师,这些元军辎重没了水军的庇护,淮西元军前锋又未到达,故暂时搬回南岸,以保全这些军资。我猜想,这些军资即使搬回南岸,也会在邻近江边的地方存放。
团练领大军来真州助防,真州本应尽地主之谊,接济些粮秣军资等。然真州现在粮食稀缺,物资匮乏,竟不能拿出像样的东西替团练劳军,真真羞煞我也!”
齐硕听了一怔,思忖一会儿,明白了苗再成的意思。那就是,若是你们水战了得,已经灭了张弘正的水军,自可去夺他的军资器械,不仅可先断了敌方粮道,也可为物资紧缺的真州解决些困难。
“真若如此,倒是真的可以前去劫了来用。反正现在水军的船只卸完兵士物资后都是空船,正好可以去抢运。
不过,武锐军现在要挖掘工事,恐怕抽不出多少兵力,不若知州也出动一部真州军,随我过去,能抢多少就抢多少来。”
这情报来自真州军,齐硕想拉着真州军一起行动,反正现在水上他也不怕谁,至于上岸抢东西,由真州军去做。若情报不准确,受损最大的便是真州军自己,不怕他们提供假情报。
苗再成闻言大喜,他连忙应承下来,答应派出一将的部众随船前去劫粮。两人计议妥当,齐硕再去找罗承鹰商议,罗承鹰觉得这主意很好,为了保证行动成功,让齐硕加带一个部的掷弹兵去,增加行动成功的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