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汉人的脸面
见龙在玩2025-07-28 18:373,760

  在阵中,姜才见识了这两位怪人的手段,如今与元军的战事又陷入胶着,姜才先前心中借助他们攻击回回砲的想法,变得愈发强烈了。

  不过两人来历不明,肯不肯接招呢,姜才心里也没底。不过看着两人说汉话,举止礼仪都似中华苗裔,必不是外夷。若想求两人再出手,看来只能从族裔大义上去说服了。

  想到这,姜才便邀请两人和他一起爬到阵中的楼车上,说是关敌料阵,实际上是想找机会游说两人出手助战。

  边往上爬,姜才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开始询问两人的来历。刚才也曾开口询问,好像两个人对此缄口不言,没有回答。现在姜才觉得,自己已经和他们说了很多,不仅说了宋元之争,还说了扬州当下的局势,应该算是对两人坦诚相待了,此时再委婉询问一下,应该不算冒犯吧!

  “我观两位壮士不是中土之人吧,不知熟不熟悉这边大军列阵接仗的式样。等下上去了,我们就可大体观看一下,两位便明白我军现在的困难啊!”

  见又是询问自己的背景,罗承鹰觉得不好再搪塞了,总得做出些坦诚相待的戏份,人家才好放心不是,于是回道:

  “我两人是从海外高棉那里过来的,并不知道这里打仗的样式,一切还请将军指教。”

  “哦,高棉,高棉可是在占城那带吧。敢问两位,听你们的姓氏名字,可是汉家儿郎?”

  “是,我们都是汉家儿郎。”

  “哦,如此甚好!甚好!我观两位壮士待人接物,礼仪举止皆如我中华一般,必是家学传承,还存着我中华教训啊。”

  “哦,那是,我们都一直传续着中华文明和礼仪!”

  就这么两人在梯子上上下问答,姜才心中已是大喜!

  只要是汉人就好,在这汉人就要沦为鞑虏铁蹄下怨鬼的时刻,央你俩出手相助,总是有大义的名分吧!

  三人爬上楼车站定,便把眼前两军情况尽收眼底。

  这楼车就是阵中临时搭建的望楼,足足有十几米高,专门供将领和探军在上面观察战场情况的。虽然三人站上去,望楼有些晃晃悠悠的,但好在三人都不惧这点,把定身形,稳稳站在上面,放眼观看战场情况。

  罗承鹰和齐硕两人的战术背包里都带有望远镜,见姜才开始指点,便从包里摸出来,循着姜才的指点,向远处看去。

  姜才却是愣住了,见两人手举着一个花花绿绿的双筒物件,遮住眼睛,不知为何物。齐硕见了,心知他必是没有见过望远镜,便笑着把自己的望远镜递给他。姜才接过来,好奇地用手摩挲了几下,感受一下,才学着罗承鹰的样子,端起来凑近眼眶。

  下一秒,姜才惊得一撒手,差点把望远镜丢出去,因为他在物件里面,看到了对面元军的塔楼上,有两位敌将也正用阴狠的眼光看向他,如在咫尺之外。幸亏齐硕知道他会有这反应,伸手帮他接住望远镜,才没让它摔下望楼去。

  姜才又急忙拿过望远镜,又朝着那方向看去,摆弄调转了几下镜头,搜寻着看了一会,又不时移开眼睛,直接目视观看,折腾了一会儿,才又在镜头中找到了看到那边敌将,隔着望远镜的目镜,也狠狠地看将回去。

  好一会,他放下望远镜,又反复揣摩了一阵,再一思忖,不禁喜出望外,对齐硕就叫道:

  “这物事能观远?看远处敌军如在眼前,妙啊妙啊!”

  他一边惊喜叫道,一边双手握紧望远镜,又贪婪地举起,往镜中窥看。齐硕又教他调节远近目距旋钮,让他能把远近各处的景况都能看清,乐得他喜滋滋的,竟没了要把望远镜归还原主的意思。

  不说,姜才在一旁玩弄望远镜玩的不亦乐乎,罗承鹰却在望远镜里看到了元军壁垒森严的大营,心里却直冒凉气。

  通过望远镜观察,元军的营垒就在宋军大阵前一公里处,几乎是三面环水,运河河堤和泥沼水洼构成了防线的三面,攻击的一方无法在这几处将兵力运动过去,没有远距离投射的兵器,几乎不能伤其分毫。

  元军只在北面留了一座狭长的陆桥,长度在200米左右,迫使攻击一方只能沿着这条陆桥攻击。但这恰好也是元军的预设战场,他们可以通过大营中架设的回回炮,从正面对陆桥进行覆盖射击,抛掷石弹,压制滞留在陆桥上的敌人。

  并且,沿着营垒的北面一线,还修筑了一道木柵墙,除了能阻挡敌方的进攻外,还能为弓箭手提供掩护,起到防卫胸墙的作用。望远镜里就可看见,人数上千的元军弓箭手们,就躲在这道胸墙的后面,他们完全可以尽情射杀冲到陆桥上的宋军。那些倒在陆桥上的尸体,就密密麻麻地插着箭只,提示着刚才宋军攻击中的惨重伤亡。

  罗承鹰看到那个姜才重点说的“回回炮”,便清楚了这就是著名的“襄阳砲”,军博就有展品,只是没有这真家伙这么大。

  这是一种配重式投石机,体型高大,用了两组巨大的三角形桁架,支撑起那柄巨大的抛竿。抛竿的前端挂着一个吊篮,能利用吊篮的下沉势能,甩动抛竿另一侧的石弹,利用杠杆原理,把石弹投射到远处。

  后世的史料上说,就是这东西抛出的巨石弹,生生砸开樊城坚固的城墙,导致襄阳陷落,其威力之大,可见一斑。后人惊叹它的战绩,便以“襄阳砲”命名它。之所以现在叫“回回炮”,是因为这种配重式抛石机,是两个阿拉伯人阿老瓦丁和亦思马因从欧洲旧式抛石机改良而来的。

  这玩意不仅能将重达几百斤的石弹抛出几百米,还能成筐地抛出石霰弹,用覆盖射击的方式轰炸对手。姜才就说了,前两次的进攻,这回回炮杀人最多,宋军几乎对它没有防护手段。

  罗承鹰和齐硕两人都对元军这般的防御手段表示了惊叹。谁说蒙元是蛮族,没文化,缺乏创新。就看这他们立寨建营的方式,以及布置交叉火力的方法,就足以见识他们在军事科技和战术上的进步,很有后世战争的章法。

  两人几乎都不看好宋军下一次的进攻计划了,即使姜才安排了几十辆盾车在前面开路,但盾车防地面平射的弓箭还好,但对于从天而降的石弹,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抵抗能力。

  就是说,只要不能摧毁那两架回回砲,宋军以目前的手段实施进攻,绝对是凶多吉少。神火飞鸦这种极原始的火箭,没有足够的数量或者运气,拿回回砲也是无可奈何的。

  既然知道宋军的进攻必然要遭受这种失败,两人便出言相劝,想要姜才改变计划。姜才在望远镜里也看清了元军为他设下的这个火力圈套,虽然心惊,只是他现在想的却是,失败后更加让他难以承受的结果,对于两人的劝说,并不想采纳。

  实际上,这也是他领两人上来,演的苦情戏的一部分。他咬着嘴唇,半天不吱声,好一会,才痛苦地低下头,语带悲怆地说道:

  “我非冷血之人,面对元军坚寨,非要用人命去填!

  实在是除了强攻,别无他途了!

  我若收兵回城,这些兵士,知道又要回到危城,忍受饥饿寒冷,怕是军心登时就散了。两位不知,扬州等城,这个冬天过的多艰难吧。淮扬四面受敌围攻,几十万人口被元军赶进城中,每日消耗粮食不知凡几,外面又无粮秣输入,更无朝廷的救兵可盼,很多人已经没了活下去的念头了!

  今天出战,我亦料想到元军营垒坚固难攻,本就想赌上一把,若能破开元营,死伤再众,也能缴获些粮草,暂时让扬州度过饥荒。我本打算只带二万人来打这扬子桥,不想城中诸军,都请命愿战,这想是他们已经意倦消沉,只求一死来得痛快些。

  你们说,我若是收兵,只怕他们登时就会溃散而去,再也不能……”

  说到这儿,姜才已是两眼泪光,面容痛苦,嘴唇颤抖个不停,带动了胡须,在风中凌乱飘舞。

  姜才说的这点,两人倒是深有同感,他们两个都是经历过特种兵生存训练的,知道挨饿的滋味不好受。

  饥饿之所以被古今战争当做斗争的手段,是有其残酷性的。饥饿不仅能拖垮对手的肌体,也能极大地消弭对手的斗争意志。如果姜才说的是真的,那要让这些已经经受了饥饿摧残身心的宋军士兵,再回到缺粮挨饿的绝望境地,很多人可能真的当时就会崩溃的。

  两人正在体会姜才的心情时,姜才的眼泪终于溢出了眼眶,滚成两行,流过他那坚毅的脸庞。他竟小声地抽泣着,双手撑着栏杆,肩膀一抖一抖,带动盔甲上的甲页也哗哗作响。

  “我是北面的逃人,我知道汉人没了脸面,没了尊严,这一百多年是多么屈辱,多么受人作践。

  这金、元都是草原蛮族,残暴嗜杀,毫无人性,在他们眼里,战败者就不配称人,亦不会以礼仪待之!

  你们知道‘牵羊礼’嘛,就是蛮族的献俘礼。他们会让被俘的人,无论男女老幼,都浑身赤裸,只披着一张生羊皮,从他们中间膝行爬过,受他们百般的凌辱。

  我朝的徽钦二帝,就是被金人押到黄龙府,给金人行了这‘牵羊礼’。不光他们,就连后宫的后妃娘娘们都不能幸免,全部赤裸供那些金人观瞻,任意淫辱。我汉人的面皮算是被他们踩入了污秽,对其他族裔,已全无尊严可言了。

  我在北地就见到,那怕是市井争执,若是掺杂了外族人,他们便以此事羞辱我们,唾弃我们汉人苟且忍垢,不要面皮。连被全华夏供奉的皇帝,都要忍这种腌臜事,不肯死节,实不足为外人敬!

  南渡以来,我等含愤茹苦,拼了百年,却没能亲手灭了金人。如今,官家太后,又因战败,降了元庭,又要被押解北上,去受那‘牵羊礼’的凌辱。国事至此,我等军汉,谁个敢说自己无辜,谁个敢说自己尽忠了。

  古贤人曰:君忧臣辱,君辱臣死!我等虽是粗胚军汉,但也知礼义纲常,今日若不能攻破元营,救出官家,便不如一死!”

  姜才的话让罗齐两人有一丝动容,也知道他在給两人演苦情戏。但两人心中,同样也有份对民族的忠义之心,不屈的抗争精神。所以姜才的话,也渐渐点燃了两人心中那团火焰,奋起杀敌的念头。既然事关汉人的面子尊严,两人自然不会以一种旁观者的视角,置身事外了。

  既然这皇帝在谁手里边,便关系到哪一方的荣辱,以两人的立场,自然是不能让蒙元如意的。两人对视一眼,又相互颔首,都是同一种态度,那就是干吧!一不做二不休,帮宋人抢回他们的皇帝。

  “值此民族沦亡之际,事关扬州军民生死和尊严,我们俩愿意与敌死战,洗雪我大汉民族百年的耻辱!”

  两人握拳立誓,语气铿锵,震的望楼上的空气都嗡嗡作响。

继续阅读:第6章 惊天一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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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域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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