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汤圆就抱了一摞书过来,各式各样的,话本居多,还有许多断案集和史书,甚至连兵书医书都有。
陆扶星十分高兴,翻了翻发现兵书与史书有些晦涩难懂,断案集则很好看,两本医书也是以故事的形式讲述病症要点和处理方法与药方。陆扶星一下子,就看上瘾了。
有事儿干,便不觉得无聊。陆扶星上午看看书,然后与鸢儿一起带着绣球在外面玩,下午绣花,晚上练字,倒也充实。
只总是忐忑,偷偷跟汤圆说:“我这整日玩,也不赶工做绣活,每个月六两银子,也太好拿了吧?而且夫人还时不时给我置办衣裳头面,还有这么多书。”
汤圆受陆扶星的影响,这几天也跟着分线刺绣,她是丫鬟,有基础的,只是没有陆扶星绣得那样精美好看。
“夫人喜欢,又有什么不好的?像我们做丫鬟的,心里想的都是怎么讨主子欢心,我是家生子,长大一点就被送到夫人院子里,即便做粗活,也不累人。像是其他院子里的粗使仆婢,那可辛苦着呢。即便你们绣房和针线房的娘子,并非奴仆,但只要得了主子的称赞,月钱便会涨,若入了主子的眼,那可就富贵了。你现在,不就是入了主子的眼吗?”
陆扶星手中的针线顿了顿:“如若,夫人不喜欢我了呢?”
汤圆嬉笑起来:“姑娘,你天天想些什么呢。就不说你了,便说府上的小姐,不也是得了夫人的眼,才能过得如此富贵吗?不然她也不过是旁支一个小孤女,哪里有如今的好日子。姑娘别乱想了,夫人是个良善之人,只要不犯事,就算将来她不喜欢你了,至多不过是与些银钱,让你回老家去。”
陆扶星听到汤圆称呼那映月小姐做孤女,心都颤了颤,孤女?过得这样风光的也是孤女吗?不过想一想,大抵那映月小姐的心情与她是一样的,即便夫人再怎么爱护,那也不是亲生的爹娘。
这一瞬,她觉得自己更想允娘了。
这几日夫人忙碌,歇得晚早晨也起不来,差人来说了声,晨起不必请安了。陆扶星闲不住,早早起来,便去绣球的屋子瞧它。
绣球休养得好,精神也好了许多,见着陆扶星就喵喵直叫。
陆扶星跟鸢儿说了声,将绣球抱去院子里,由着它在花坛处蹦跳,还与它讲这些花儿是什么花。
可惜绣球并不懂人话,见陆扶星开口,伸出爪子,便将一盆开得正艳的鲜花给挠了。
陆扶星惊呼一声:“哎呀绣球,你可知这非是普通月季,这一朵名贵得很呐……”
绣球自是不知,一跃去了另一盆花,张嘴又咬下一径鲜花。
陆扶星挽救不及时,便想要伸手将绣球抱走。
也就是这时候,伸手一声喝:“它怎么在这里?”
陆扶星诧异回头,见着江映月怒气冲冲,手也指著这个方向。她没听懂,江映月指的是她,还是绣球?
菱星很快迎过来,与江映月解释:“小姐,前阵子绣球病得不行,夫人心疼,便让绣球住在西厢房……”
江映月问:“你们难道不知,我最不喜欢猫儿的吗?”
菱星陪着笑脸,扶著江映月:“小姐夫人也知道,所以特意让绣球在西厢房,小姐过来一向是东厢房,不打紧……”
“什么不打紧?西厢房从前是我住的,现下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住了吗?”
陆扶星臊得脸都红了,将绣球抱起来,立在花坛边上,并不敢过去。
江映月依旧生气:“即便先前大伯母心疼绣球,如今绣球好了,不相干的东西,也该搬走了吧?”
她甩著袖子,看也没看陆扶星一眼,甩著袖子转身进了正屋。
陆扶星心虚,连忙抱着绣球回了房。
鸢儿刚刚把屋舍打扫干净,好奇的看着陆扶星:“姑娘,绣球这便倦了?”
陆扶星摇摇头,让绣球在屋里玩。想了想又说:“映月小姐她……”
鸢儿一听就懂了,生气的站起来:“是小姐过来了?她每次都这样,每每见着绣球都要不高兴,说明知道她怕猫,我们还要将绣球领到她面前。但绣球是夫人的,夫人喜欢见着绣球,就说先来后到,也该是她让著绣球。”
门外跟过来的汤圆听了这话,吓一大跳,连声说:“鸢儿姐姐可休要胡言,这话若是给有心人听了去,我们都落不到好。”
鸢儿气鼓鼓的,净了手蹲在地上陪绣球玩。
陆扶星挪到她面前:“我觉著……小姐许不是冲著绣球来的,许是我不好……”
鸢儿抬起头看着陆扶星:“夫人喜欢谁,难道还要问过她的意思不成?夫人认定你是大小姐托生,那你便是大小姐托生的。她一个冒牌货……”
汤圆扑过来,死死捂住鸢儿的嘴:“鸢儿姐姐,你是讨打吗?你便是嫌活得长了,可要念着我家姑娘无辜啊。”
陆扶星看着鸢儿,这个鸢儿看着已有二十来岁,江府这般年岁的丫鬟,都梳头配了人,也不知鸢儿缘何还留在这里做个丫鬟。偏偏她这冒失的性子,也不太像丫鬟,这张利嘴,竟然也能让她活到现在。
汤圆见鸢儿不胡说了,才松了手,与陆扶星说:“姑娘,她是疯癫了,你可休要理会她。小姐得宠,老爷夫人都心疼小姐,往后遇着小姐,能避就避著些,实在不行,就想法子与奴婢说,奴婢自会想法子救你。”
话音才落,鸢儿竟呜咽出声。
陆扶星手足无措,拿了帕子替鸢儿拭泪,小声说:“鸢儿姐姐,你又何必如此?触了霉头,辛苦的不也是自己吗?不如……不如晚上我见着夫人,与夫人说一说,还是搬回绣球先前的院子?”
鸢儿抹了一把泪,用力摇头:“不要,姑娘你别傻了,夫人原本精神头不好,若非有绣球支撑著,她都要不行了。如今你来了,夫人高兴还来不及。而且汤圆想得简单,只要是在这府内,那就是触了旁人的霉头,阻了旁人的路,在不在芳华院里,都一样!还不如留在这儿,留在夫人跟前,好歹不会叫旁人暗害了,还无人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