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是苏鹿躺在那具棺材里?!”
怎么会这样?
不过眨眼间,周围陷入一片混乱。
每个人惊慌失措,齐齐向着阴阳河伸出手,如同要抓救命稻草的彼岸之人。
如意坊和赤火寨的两人也第一时间赶到最前面,脸上表情全不见了冷静。
卢宏更是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索性将身边带来的随从推入河中。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捞回来!!有半点闪失,拿你们过问!”
然而,平素安宁的阴阳河,今日也不知怎的起了不小的势头,仿佛水底藏了一只隐形的巨手在推波助澜,让所有人视野混乱,几乎睁不开眼。
下水的人根本没办法靠近,最后反而一个个自己变成了受难者在水中扑腾。
由是其他的人皆杵在池边犹豫不决,再然后就都变成了呐喊求助。
悲求声越来越震天,但下水的人却没有了。
眼看着前面下水的几个也要溺水,一阵强风突然逼来,守望在上的白鹤使者忽以轻功而至,脚尖踏水如点平地,只是捎带手似的便将那几个溺水的拎起扔上了岸边。
众人一见,终于振奋起来,纷纷大喊起“白鹤使者”这四个字。
卢宏却反常先愣了下,随后才猛地恍神般对着白鹤使者央求。
“求使者救我徒儿!!”他喊得声嘶力竭,末尾带了哭腔,又急又悲。
白鹤使者冷漠扫了他一眼,而后身姿一转,调了方向直奔前面棺材所在。
他先一掌推回那即将落下的白面棺材,接着又转方向,快速赶往另一边。
谁知才刚抓到黑面棺材,白鹤使者却愣住了。
他半身踏在棺材上,四下环看,不晓得在看什么。
如此反常的举动,也让岸上的人疑惑不解。
倒是周迟最先看出端倪:“棺轻重减,里面没有尸体。”
果然,当白鹤使者将这具棺材也扔回来时,哪里还有什么苏鹿身影。
偌大棺材里已是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些咒诅恶鬼的符咒还贴在上面,其上朱砂红的墨已经被水晕开,染在整个棺材里,如同血一般。
“这、这……为什么会这样?”卢宏第一个冲到棺材前面,扒着棺材瞪圆眼睛,然后疯了似的在棺材里摸索,“我徒儿呢?我的鹿儿呢?我的鹿儿呢!!”
旁边又窜起一声惊喊:“这、这里面也没了!!”
卢宏哭声戛然而止,猛地回头看向那具白鹤棺材。
里面果然也是空空如也,只剩下了一堆苏鹿生前的随身物,还是他这个师父亲自放进去的……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卢宏激动嘶喊,又悲愤痛哭。
终究是很有声望的二域主,又是掌握着“生死丹”的人,立刻就有不少人跑去安抚,可仍是有些许的杂音混在其中。
“之前没人碰过这棺材啊,为什么会阴阳颠倒?”
“阴阳河断生死,难道之前断的那个案子有问题?”
“苏鹿被阴河收走,你说他会不会……”
“你们莫要在那里落井下石!!”卢宏突然一嗓子喊出来,双眼红得像是发狂的野兽,他死死抓着棺材边缘,“我徒儿秉性纯良,从来没做过任何一点坏事,你们那张嘴若是不会说话,不如撕了!!!”
说话人大抵都没见过这般怒发冲冠的二域主,迅速都闭了嘴,有些则连忙改口弥补:“苏小郎君一向乐善好施,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与阴阳河无关。”
“是啊!是啊!苏小郎君是多好的人,必然与他无关!”
几近谄媚的讨好话,伴着卢宏的悲戚阵阵传出。
周迟冷眼看着这一切:“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看向墨九嗔。
“是啊,以我对白鹤境上的鸟规矩,还有白鹤使者的了解……”墨九嗔的眼神也不再玩味,目光扫向了河岸,“见卢宏这件事,要变得棘手了。”
林要在旁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却敏锐感知到凛凛寒意逼近。
再抬眸,只见白鹤使者不知何时已经归来。
双足落地之际,无温的声音也跟随响起:“你们,带二域主回去问话。”
这声来得突然,不光被指为你们的“赤火寨”男子愣了下,作为当事人的卢宏也是一僵。
说是问话,但白鹤使者的语调,却像是差人羁押,无情到让人毛骨悚然。
“不……使者,这事确实是鄙人没有办好,但、但——”
“只是问话,怕什么?”白鹤使者幽幽冷声再次响起,警告的目光落在赤火寨吊眼身上,吊角眼也不再犹豫,立刻上前,带人一左一右搀扶住卢宏,将其半推半拉地带走了。
“使者!!使者!!你先听鄙人解释!!鄙人还要去回复域主!!”
卢宏的声音愈发飘远,只剩下围观的隐剑庄居者,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周迟、林要、墨九嗔也相互交换了下视线。
世上最糟糕的事,就是预想的好事,多半达不成,能想到的坏事,倒是一个比一个精准。
这下好了,卢宏被白鹤使者带走了,要想见一面,可就是在狼窝里找肉吃,得赌上命了。
但最糟糕的还不仅如此。
差人带走卢宏后,白鹤使者即刻又将目光扫向在场所有人。
“从现在起,封锁隐剑庄所有出入口,所有域上人不分老少,必须配合赤火寨盘查户牌,违令者,杀无赦。”
令下,在场一片哗然。
赤火寨随行者,立刻接命,当即盘查起来。
林要心下一惊,迅速看向周迟:“赵大哥,为什么尸体失踪,要查其他人?”
周迟静静抬头,目光竟没由来和白鹤使者对上了一瞬。
周迟并未挪开眼,口中却喃喃说道:“依我看,这白鹤使者并不那么在意谁善谁恶……他这是想借机查别的什么人。”
林要一惊:“难道是……入境者?”
“他们自然是要查,但查江湖人不需要掩饰,也说不定连查江湖人本身也是掩饰的一环。”他的头微转,余光落在旁侧的墨九嗔身上,“九哥觉得呢?”
墨九嗔还在玩着他的腰绳,笑吟吟道:“这谁知道。这帮人素来想起一出是一出。”只手搭在周迟肩头,“要不你去冒险问问?”
周迟无语扫开墨九嗔的手:“还是先想办法应对吧。”
“要走吗?”林要立刻问道,“赵大哥,若是如此,我来垫后!”
“这会儿走,恐怕就是欲盖弥彰。”周迟看着逐渐逼近的赤火寨人,“不能动。”
“可——”
话没说完,忽听人群里传来一阵杂音。
果然有人心虚想跑,登时却成了众矢之的!
“抓住他!!”赤火寨的几人快速拔刀,凭借着外家功夫与其相搏,入境者自不会束手就擒,以内力抵之,扭身就想逃走。
奈何前脚才动,长长带刃锁链就如一条铁蛇一般冲了过来,直接缠上了入境者的身体,刀刃切割进血肉,俨然快将其搅碎。
“啊!!!!”入境者无法挣脱,下一瞬,便被拖地撤向后方。
只见白鹤使者一手提着锁链,一脚冷漠踩在那入境者胸口。
“过街之鼠。”白鹤面具下的薄唇冷冷吐出这几个字。
再之后,接连又有几个没有户牌的入境者被发现。
一个、两个、三个……
白鹤使者的脚下,好像尸堆,全是血肉,全是哀嚎的入境者。
“赵大哥!”林要攥紧双拳,再是不同门派,但同为江湖人,怎样都会心有戚戚焉,“这帮人……该死!”又看周迟,“赵大哥,我们怎么办?”
“稳住,装好,别露馅!”周迟顿顿,“最重要的,绝对不能跑。”
周迟丢下最后一句叮嘱,再抬眼时,赤火寨的人已经来到一行面前。
盘查周迟他们的,正是先前在隐剑庄前见过的吊角眼。
亦是和如意坊女子同行而至的人。
“又见面了。”吊角眼显然还记得周迟。
四目相接,空气中突然绷起一根线。
可脚步一转,吊角眼却先对上了林要。
“这位小兄弟,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林要被问得猝不及防,心上猛地一紧。
周迟和墨九嗔暗暗对了下视线,一起看向林要与吊角眼。
那一刻,两人心里都得出一个结论。
这个人,兴许比他们想象得更加敏锐和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