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昀真人最终还是发现了姜竫的异常。
他的儿子对着小弟子向来细致温柔，光风霁月的不得了，资质出色，修行出色，待人处事都大方妥当，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让人诟病挑剔的地方。
长昀真人知道，在自己的小弟子心里，他的师兄更是温柔地不得了的一个人，对他是万分疼爱。但也只有的确被姜竫如此疼爱着的卫晏才会如此认为。
就算那是自己儿子，长昀真人也不得不说上一句，姜竫这厮的确是面厚心黑，但凡欺负过卫晏两分的和得罪过他的，都被他整过——最好的例子就是陆灯了。
被拉着切磋了不知道多少次，在卫晏知道的时候和不知道的时候被打的鼻青脸肿，不知多久才消停下来。
而如今他的儿子自打归宗后，竟然闭门不出，最最异常的是，小弟子卫晏竟然没有给他儿子传讯，他儿子整天魂不守舍一样。明明没有发现任何实际线索，但是长昀真人就是觉得有些诡异。
难道是两个小家伙感情出现了裂痕？
长昀真人想了想觉得不对劲，思虑再三还是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从窗子里翻进去找姜竫。
他从窗子上下来的时候，姜竫正呆坐在窗边，头微微低着，专注无比地盯着那碟子已经冷掉的糕点，指尖轻轻摩挲着盘子的边缘，仿佛这碟子糕点被他盯着马上就能开出花来。
等到他落地，姜竫才恍然抬头：“父亲，您怎么来？”
长昀真人衣摆一撩落座，伸手挪开他跟前那碟子糕点，挑眉问道：“你最近是怎么回事？回了宗也不见和师兄弟们来往，整天闭门不出，别跟为父说你在修行。”
“我……”姜竫给长昀真人倒了一杯茶，抿着唇迟疑起来。
他难道要跟父亲说，他不把阿晏当师弟，他喜欢阿晏？父亲会不会厌恶？会不会打断他的狗腿？
姜竫一时关心则乱，想了许多。
“怎么不说话？”长昀真人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你最近是不是和阿晏闹别扭了？他向来宝贝你，都不给你传信，我跟你讲你可让着阿晏一些，他还小呢。”
本准备说话的姜竫一下子噎住了，心头漫上苦涩的滋味，低着声道：“并不曾和阿晏闹什么别扭。”
“骗你老子。”长昀真人冷笑着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阿晏多在意你整个宗门的人都知道，离开一两日都已经令人奇怪了，此番他有机缘在南方，你身体好了竟然也不去寻他，可见是有什么东西致使你望而却步了？为父说的可对？”
长昀真人到底是一宗之主，此时细细想来，便发现许多处不对的地方，一下子就戳中了姜竫的痛点。
姜竫一时间无话可说，甚至有一点点绝望，有一种想要对长昀真人和盘托出的冲动，告诉他真相。
话到嘴边他又刹住了——阿晏还没有回应，若是父亲知道了阿晏却不同意，又或者都不同意…
姜竫只觉得未来一片灰暗。
“到底怎么回事？”长昀真人见他久久不说话，皱了皱眉，面色严肃了一下，他竟然不知道在什么他不知道的时候，膝下的两个孩子竟然闹了这样大的别扭。
“我……”姜竫低了低头，手握成拳——近日以来，他一直都十分惶恐，只生怕卫晏厌恶于他，从此远离他，又不敢告诉他人，一个人心里惶然。此时长昀真人一逼问，他心中就越来越想告诉他。
说吧姜竫，万一父亲支持，你就能多一个后盾。就算…就算是不支持，也能提前说清楚，让父亲莫要连累到阿晏的身上。
大道长且孤，没有人真的很去在意传宗接代的，你父亲也是如此，姜竫，你还是有希望的。
姜竫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眶已经红透了，赫然是下一息就要落泪的样子。
长昀真人一下子有些愣：他的儿子，小楼宗的天之骄子姜竫，何曾有过这般情态？竟然就要哭出来了？难道是阿晏给了他委屈受了？不可能啊。
这样一想，本来打着立逼着问出来的心思也不由得消散了些许，语气也缓和了很多，试探性地问道：“阿竫，你同父亲说，你这是怎么了？”
“父亲，我……我……”姜竫捂住了眼睛，用力擦了两下，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一般：“我喜欢阿晏。”
“整个小楼宗谁不知道你喜欢阿晏啊？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长昀真人朗声笑了一声，便慷慨说到。只是说到一半又觉得有些不对，若是平常，的确是大家都知道，值的他儿子拿出来这样艰难地说出来？一时间又惊住了：“臭小子你给我说清楚，是哪种喜欢？”
“是爱情。”这一回姜竫答的十分坚定，声音也低了许多：“昆仑山有女修喜欢他，我心中不爽利，当时以为只是平常，后来…后来落去了魔修的传承之地，才真正看清楚我抱的竟然是这样的心思……”
长昀真人惊呆了。
他唯一的儿子和他最宝贝的小弟子，儿子喜欢上了小弟子……虽然对于长昀真人来说，也并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毕竟他又不需要姜竫来传宗接代，若是他爱的人男女都无所谓，女修还会因为怀孕危及性命，若说长长久久的陪伴，男人反而更好一些。
他震惊的，只是因为儿子喜欢的那个人是他的小弟子。
他的面色几乎是登时就沉了下来，盯着姜竫的眼睛：“你可知阿晏是什么身份？”
未等姜竫回答，长昀真人连珠炮一般道：“他是上界之子，就他的资质血脉而言，他的身份定然不低，你喜欢阿晏父亲不反对，但你可有资格一直站在他身边？”
“你心里应当清楚，你修为同阿晏差不多只是因为他整天窝在你身边，怠于修行，若是他全力以赴，你可追的上他？修为差距越大，人的距离便越大，你也许永远追不上他。”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长昀真人也心疼。两个小的平日的相处亲密过任何人，也容不得第三人插足，一下子便是将身份换做情人也没有多大的违和感。但长昀真人最为担忧的却是卫晏的身份。
卫晏的身份和资质注定他若是努力，可以甩开姜竫，还能甩开很远。
长昀真人说了一大堆，姜竫却只听见了一句话。
“父亲，您不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