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昀真人噼里啪啦讲了一大堆，面色越来越凝重，看着姜竫的眼神越来越复杂，恨铁不成钢，同情又心疼，总之是一种并不觉得他儿子会得到好结果的眼神。
结果姜竫这一句满是欣喜的话就像一把长剑一下戳破了长昀真人酝酿了许久的情绪，让长昀真人一下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想了半天，只得道：“对，为父不反对，但是你又待如何呢？”
姜竫低了低头，若无其事地擦了一下眼睛后才抬头强作镇定地道：“父亲视阿晏若亲子，若是不反对便是迈出了第一步，我心里…也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得到了父亲的支持，姜竫心里稍稍安定了些许，至少不会在至亲之人这儿遭受打击了，只是长昀真人所言的卫晏的身份，和可以把他甩开的资质，让他觉着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长昀真人也收起了笑模样儿，叹了一口气，问道：“为父只是问你，你是不是非阿晏不可了？”
阿晏那么好，若是这小子还能移情别恋，说不定真是个花心种子，长昀真人心道。
在长昀真人眼里，他儿子是千好万好的，他的小弟子自然更是千好万好的，甚至因为卫晏更小更乖一些，他还更偏向卫晏，手心手背都是肉，此时竟是把视角放在卫晏身上，更会有父亲的感觉。
“我离不开他。”姜竫低声道。
他只一想到，有人会接替他的位置，对卫晏百般照顾，卫晏亦对那人万分依赖，亲近亲密，他便已妒忌不已，心生杀意，怎么可能离得开卫晏。
长昀真人长长出了一口气，敲了一下姜竫的额头，敲出一个浅浅的红印子：“你啊，真会给你老子出难题。”
他想着，若是他儿子真的要追着阿晏讨回来当儿媳妇，那么阿晏父亲那边的压力可不得他个当老子的来顶么？他虽是小楼宗之主，但下界对上上界，还是拐了人家儿子，他还真是有点气弱。
可是气弱又能怎么办，还是得挡着啊，谁叫养了个讨债鬼呢。
看着姜竫微红的眼眶，难得一见的示弱姿态，他这个当爹的是真的狠不下那个心叫他断了这份心思。
“谢谢父亲。”姜竫笑了笑只觉一下子，轻松了不少：“有父亲在，我便没有那么怕了。”
“死孩子。”长昀真人笑骂了一句：“是你喜欢阿晏，我老人家在有什么用啊？你得追的上阿晏，让他接受你，这才是真真切切的，又不是我不反对阿晏就会喜欢你。”说到这里，长昀真人又忍不住担忧了：“能把一个十岁孩子封到一朵花里，毫发无损地抹除他的记忆，这些事情每一件都是大手笔。纵观宗门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
“而且当初阿晏的家人留字，说的是家中有难，让我代为照顾，必有重谢，可见他们并不是放弃阿晏。”长昀真人道：“甚至可以说是爱极了他，只是情势所迫罢了。”
“阿竫，你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从来顺风顺水，没有受过挫折经过磨难，若是阿晏的家人反对，你这条路便极其难走，你真的想好了吗？”
“父亲。”姜竫侧耳听他说话，闻言郑重地点点头，认认真真地道：“我意已决，九死不悔。”
姜竫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一次不同意，那便好好表现，一千次，一万次，把真心干干净净地捧到阿晏面前，再努力上千百年。
长昀真人知道，自己的儿子这是怎么都拉不回来了。
“那你可记住了，九死不悔。”长昀真人又叹了一口气：“我虽是你的父亲，却也是阿晏的师父。你今日在此同我信誓旦旦，他日若是移情别恋变了心，便休怪我这个当爹的不留情面，先废了你。”
姜竫沉默地摇了摇头：“永远不会。”
“那你杵在宗内做什么？呆在宗内顾影自怜，阿晏就能答应你了？”
说完这一句，长昀真人便懒得跟他说话了，起身踏出一步便离开了小楼。
姜竫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
父亲啊，求尚且不得，有如何会变了心？
——
长昀真人从姜竫和卫晏的小楼出来，心中越想越不是滋味儿，频频回头去看那座小楼，越看越闹心。
他是不是太过疏忽对两个孩子的看护，把阿晏丢给儿子养太不对了，以至于儿子生出这样的心思？他并不反对他的想法，也不厌恶，只是觉得儿子今后的路怕是太难了一些，让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担忧。
越想越烦，长昀真人又长长叹了一口气，拐头就往东南角而去。
当初卫晏在东南角迷路，那边儿荒凉得很，一些小弟子以为是没有人居住的。其实也不，存灵真人的小楼就在那边，只不过是摆了个阵法，轻易不叫这些小弟子打搅到罢了。
有烦恼了找谁？当然找师父啊！
长昀真人等长辈常笑卫晏小孩子一般离不开姜竫，事实上他们在各自的师父跟前，也是跟小孩子似的。小楼宗长辈都护短，自家弟子都是宠着护着的，才让他们这样的年纪，自己也为人师长了还想着去找师父诉苦。
到了存灵真人居住的小楼，长昀真人熟门熟路地走进去，果然看见自家师父正在花树下头喝着茶。
杏花纷纷扬扬，落在他花白的头发上，他眯着眼睛，表情享受不已，显得很有几分童稚之趣。
长昀真人一屁股坐到他身边，脸也耷拉下来，哭丧一般道：“师父啊，出大事了，麻烦事啊！”
“你如今也是一宗之主了。”存灵真人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茶杯，嫌弃地挪了挪身子：“有什么事不能自己处理，也不能好好说，非要做出这幅死样子来辣你师父我的眼睛？”
长昀真人没有被他嘲讽到，神情仍是丧得不行：“师父啊，这回可真是大事啊！你的徒孙阿竫喜欢上了你的徒孙阿晏，可让徒儿操碎了一颗老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