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晏最终还是推开了那扇门。
门是木门,也很低矮,并没有关的很严,留了一个够一只兔子闪身而过的缝隙,地面上还残留着浅浅的爪痕。卫晏只碰了碰,登时便洋洋洒洒地落下灰来。
手一掐诀拂了尘去,卫晏推开了门。
“吱呀——”一声响起,卫晏刚走进小屋,还未来得及打量四周,便已听得门“砰”地砸了上去。
卫晏登时一惊,他本以为这小屋还是山中猎户所留,是在山中过夜所用的,这座山的无害安宁使他放松了警惕,如今看来,这个并不是简单的一间简陋的房子而已。
他暗自警惕起来,手中重锦金光大盛。
果如他所想一般,他刚站直身子,环顾四周,破败的小屋内一瞬间亦是光芒大盛,刺得卫晏根本睁不开眼睛。
起伏的光芒海浪一般朝卫晏涌过来,一瞬间便将这个不大的小屋淹没而去。光芒涌过卫晏的眉和眼,缭绕在他的双手和衣袖上,他的脚底是这个空间内唯一的阴影。
变故陡生,卫晏反而放松了警惕。
天地之所生,无论是光,还是气,都是最不会骗人的。
这座山没有恶意,这些光亦没有恶意,反而有一种隐隐的亲切感。
等到光温和下来,卫晏能够睁开眼睛后,打眼一看十分宽敞,正中有光筑成云台,不时有光点逸散,光华璀璨却挤压的仿若实物一般,耀眼却不刺眼,像是云中最为崇高的宝座。
能坐上去的,自然也是最高贵的人。
卫晏站在原地,静静地把自己从踏入这座山开始的所有场景都想了一想,从莫名的牵引到毫无恶意的平和与安宁,再到这一栋莫名其妙的小房子,一切看起来都没什么相关,连起来却是疑云重重。
疑云重重却没有丝毫恶意,仿佛就是要让他前来,给他一点什么好处,哄小孩一般的引导。
卫晏走上前去,推了推门。
仿佛此时他在已经不是那间破旧的小木屋,而是高大宽敞的宫殿,不但门纹丝不动,里面空间也宽敞了不少。便是重锦的光打上去,也不见在这木门上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
他这是…被困了?
空间芥子之术手笔不小,是何人如此对待他?或者说只是一个玩心大起的大修士随手所留,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
卫晏布下法阵,干脆在云台上盘膝而坐,开始进入定境。
他只一闭上眼睛,便有清清浅浅的光华从他头上落下,慢慢吸收进身子里,使得他灵台清明,修行一时间顺畅无比。
——
此刻的道楼正是夕阳西下,高高的松树上仙鹤打着盹,夕阳已经沉入水中,只折出最后一丝橘红落在窗边,对面藏书阁的灯火已经亮起,悠悠的散着昏黄的温暖色泽,静谧美好。
姜竫就坐在窗前,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视着四周——眼前的一切都很好,只是姜竫总觉得冷清了些。
少了阿晏叫师兄的声音。
此时他在秘境中所受创伤已经修养好了,活蹦乱跳的没什么大碍了,但他却迟迟没有收到卫晏的传讯。
哪怕是一个字。
不止是他,宗门内的任何人都没有收到过,长昀真人也没有。
对此,长昀真人只是摇头苦笑:“哎呀,阿晏长大了,也不必要再跟宗门报备行踪了。只是我没有收到并不奇怪,阿竫也不曾收到就奇了怪了。”
他的小弟子,向来把他的师兄看的跟宝贝一般,怎么会出门在外能耐住这么久不回家,还不给他师兄传信?
他疑惑,姜竫便更是难受。
如今他也不用上早课了,每日除了有限的修炼时间,就是整日整日地呆坐着想卫晏,想阿晏在的时候晨起坐在镜子前,眯着眼睛半睡不醒的样子任自己给他束发更衣,乖乖巧巧地眯起眼睛笑,叫他师兄。
他每天都在想,阿晏在外头如何了?会不会被人欺负了?会不会受了委屈?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有没有想他?
一想到卫晏在外头可能糕点也没得吃,平日里也没有来照顾他的衣食起居,自己摸打滚爬说不得狼狈成什么样儿,不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吃了多少苦。
姜竫只一想到,便心疼的不得了。
时而又想,如今阿晏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思,他会如何想?会不会真的很厌恶?会不会想一直在外面流浪,再也不回来见他了?
他自从休养好后,无数次想收拾好就出去找卫晏,至少不让叫他吃风餐露宿之苦,等他把东西收拾好了,走到门口却又瑟缩了——他不敢去自信卫晏的反应,迟迟不敢迈出这一步。
以至于他回来的这些日子,竟然几乎没有离开过道楼。也花楼的弟子敲门前来送糕点,笑着道:“桃花糕,昙花酥是卫师弟喜欢的,刚出炉,还新鲜热乎着。”
“阿晏在外历练,尚未归来。”姜竫道了谢,把糕点接到手里,方才低声道。
“哦!”花楼弟子恍然大悟一般,一拍脑袋:“看我糊涂了,只觉着师弟在了卫师弟便也在,那就留着等他回来吃吧。”
临走他又忍不住问了一句:“师弟糕点可给他备齐了?卫师弟恐是不吃外头的东西的,若是没有,怕是要吃些苦头。”
小楼宗弟子的生活是最像“凡人”,也是最重口腹之欲的。花楼弟子心下觉得,卫师弟被他们养的娇娇的,出去外面不用说肯定受了苦了。
“应当…有吧。”姜竫挂起笑模样儿送走了花楼弟子,才暗自叹了口气。
恐怕是没有的。
因着卫晏根本分不清衣裳的细微区别,生活相关用品姜竫都收在了自己的储物戒里,包括他的糕点和糖。
卫晏身上应该是没有的。
姜竫只一想到,从未离开过他身边的卫晏一下子因为他不可告人的心思远走万里,风餐露宿吃尽了苦头,就万分自责,心中更是恨毒了务山真人。
若不是他…若不是他,阿晏可能仍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