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卫晏澄心堂面壁期间，不断有师兄以探望为名探头探脑，三天两头送点灵果糕点，姜竫都没让他们进来。
若是进来，他们这与众不同的“面壁”惩罚怕不是人人都知道了。
小楼宗默认的面壁，是不吃不喝对着静字坐够七天，而卫晏的面壁，是对着静字吃，对着静字喝，对着静字睡。
就这样，七天过后，修为还突破到了练气五层。
从澄心堂出来后，所有人都只记得夸他了，他这一遭事儿就算是过了。
卫晏轻松揭过，而陆灯就没有这么好受了。
长易真人对这个带了大半个月听话又好学的徒弟还是很喜欢的，尽管徒弟心性不行让他丢了大脸，这会儿想的也只是好好教导回来，教他知道天高地厚，并没有别的多余想法。
于是长易真人扔了个幻阵，把徒弟丢了进去，让他对着幻阵吐真言——才算是摸明白了他这翻莫名其妙行为背后的心思，竟然是觉着卫晏夺了他光芒。
还真是够自大。
长易真人脸又黑了黑，左右看了看庆幸没有人，不然自个的脸都要丢到九方城的十万大山去了。
“你竟觉着，三白城陆家的出身让你很是高贵？因此可以欺压出身不明卫晏师侄？”长易真人铁青着脸把徒弟提溜出来，劈头盖脸就问。
这下陆灯如何还不清楚自己是被幻象蒙了心窍，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当即面色惨白，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师父，我错了，我今后再不敢了。”
事已至此，再狡辩已是没有用处了，不如爽快认错。
爽快认错，死不悔改。
长易真人明明白白从他脸上看到了这八个字，气的青筋暴起：“蠢徒，人家怎么就夺你光芒了？你有那么大脸？三白城陆家那么了不起？十个小楼宗弟子有五个都出身十二城世家。”
这也就是小楼宗为何势大的原因之一，几乎十二城世家每一个都有后辈在小楼宗内修行。
长易真人自己，就出身阳泽城易家。
不由分说把陆灯扔出门外，给了块留影石让他去逮路边的师兄师姐，问一问他们的身世背景。
这样的教育方式在小楼宗十分常见，一众大些的弟子们也很乐意配合长老教育，挫挫小孩儿的锐气，每一个都带着和善的笑容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出身九方城朱家，现任城主是我大伯。”一位圆滚滚的师兄面带笑容地道。若是卫晏和姜竫在，必然可以认出，此人和朱投长的有三四分相似。
“我出身朝露城韩家，是嫡长女。”那日神秘兮兮的师姐特地赶来配合工作，轻飘飘地道。
朝露城靠近南疆红颜涯，同红颜涯一样是个女权之地，当代嫡长女就意味着下一代朝露城城主，这个身份不可谓不贵重。
“师弟若想知道这些，也不必去问了。”韩师姐笑着道：“师姐我是小楼宗有数的消息灵通人，师姐告诉你，绝不作假。”
“请师姐赐教。”陆灯咬了咬牙，觉得自己受到了打击。
比起上两位和现任城主关系密切或者干脆自己就是下一任城主的，他这个只是三白城大世家的嫡幼子还真的是差了不止一筹，难怪师父气成那个样子。
韩师姐果真笑容端庄地掰着手指头给他数了起来：“道楼有弟子十五，皆是亲传，其中有八人分别出身碧川城主府，壹江城水家，朝露城安家，还有九方城吴家，沈京城主府，更有几位长老乃是那几家嫡传，他们又何曾自视甚高，低瞧过身边的师兄弟？”
说到最后，韩师姐似笑非笑地点出了重点，令陆灯面上灼烧不已，几乎不敢再开口说话，呐呐地低声作别后，羞愧地掩面落荒而逃。
路上他还是拉了两位师兄询问，得了准确答案后心灰意冷地回了阵楼。
长易真人正在等他。
“痴儿，你可明白了？”长易真人点开了留影石，师兄师姐的话再一次如水一般流过，流到陆灯的心里。
他开始明白了。
陆家在三白城独占鳌头，作风高调生活奢侈，从小就有人告诉他，你是这城中最有资质的人，再没有人能及你半分，你应该骄傲，所有人都不应该忤逆你，也决不能容许有人夺去你的光芒。
这样告诉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母亲。
是因为这样的潜移默化，这样的骄纵宠溺，他虽在修行上还算勤勉，性情上早已霸道又自我。
而今有人告诉他，他这样的人在小楼宗并不算什么，无论是家世还是资质。
“痴儿，人一旦踏上修行路，所有的一切都是身外之物。”长易真人见弟子神情恍惚，也看出了一二分他的动摇，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如你是三白城陆家子，另一位师弟是农家子，你比他多的也就是家族提供给你的资源罢了，而他的努力未必就不能弥补这资源欠缺。”
“同是小楼宗弟子，你的师兄弟们，你的宗们，才是你日后骄傲的后盾，又有什么好去攀比？”长易真人语重心长地道：“修行路上看个人。”
“师父…我知错了。”陆灯握了握拳，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惭愧。
欢喜的是小楼宗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充满争夺和残酷，反而十分友爱，这一点从他做了这样的丑事，出去师兄师姐们仍对他关怀有加可以看出来。惭愧的却是他做了这样的丑事，让师父丢脸了。
“没事的，傻孩子。”长易真人欣慰地拍了拍弟子的肩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光芒，小楼宗是一个光芒万丈的地方，一个人的光芒照不亮整个小楼宗。”
“师父，我给你丢人了。”陆灯抽抽鼻子，简直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阿晏是个好孩子，听话得很。”长易真人笑着摇摇头：“他是金系天灵根，有十成纯度，莫说小楼宗，放眼整个修真界都未必有几个这样的人物。他又心性坚定，千面阵只用了小半个时辰，一个月能修炼到练气四层。”
陆灯低了低头，呐呐无言——这个，他还真的比不过。
“最重要的是，他是很可爱的孩子。”长易真人道：“你应该知道你要去做些什么了是吗？乖徒儿。”
“我…我去找他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