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慈上了马车后脑海里还是回想着叶非荛的那句“拿去”，说的落拓大方，好像真没有把这把足以被朝中文人视为殊荣的墨宝放在眼里。
她不禁有些失神，对叶非荛那样的天之骄子来说，到底有什么东西会让他不舍？
顾长慈垂下眸子，心中一颤：大概只有皇权吧。
严客将顾长慈安安稳稳的送回了国公府，下车时忽然开口道：“姑娘若是得空，可以常过来坐坐。”
顾长慈一怔，没有真把这话放在心上，敷衍道：“会的。”
顾长慈将折扇藏在袖子里，一踏上台阶就看到了在门口焦急等待的流莲，她心中忽然有些不安，还没走上去就问道：“出什么事了？”
流莲急得额头上都冒了汗，她拉住顾长慈的手，慌乱说道：“不好了，夫人被人气的吐血了，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顾长慈吓了一跳，问道：“什么时候的事？请大夫来看过了没有？”
流莲急得眼睛通红，却还是硬撑着说道：“就是小姐你刚出门不久，夫人就倒下了。流夏去请了大夫的，可刚领进门就被二房的人拦住了，说是二夫人突然不舒服，硬是把大夫抢走了，到现在还没有放人。”
顾长慈倒吸了一口凉气，推开了流莲的手，一路跑着回了院子。
由于梁氏忽然吐血昏倒，院子里又没有能主持大局的人，已经乱成了一团，抽泣声此起彼伏，见到顾长慈就跪了一地，纷纷抢着认错。
刚进院子的顾长慈被她们吵的脑袋疼，高声呵斥道：“够了！在自己院子里都护不休主子，还有脸哭哭啼啼？把犯事的贱婢带上来，其他人去院子外面守着，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敢翻了天不成？”
有顾长慈发话，众人连忙爬起来去收院门，而那两个顶撞了梁氏的奴婢跪在地上，身子都抖成了筛子。
顾长慈压下心头的怒气，吩咐道：“流莲，看好她们！”
说完这句话，她便一头冲进了屋子里，犯错的丫鬟啥时候惩罚都行，她得看梁氏怎么样了。
顾长慈放轻了步子来到梁氏的身边，也没搬椅子，蹲下来就给她把脉。
片刻后，顾长慈舒了一口气，这回吐血不是坏事，误打正着的将胸腔中的瘀血吐了出来，算是运气好。
顾长慈将被角掖好，转头又走了出去，正好碰到捂着半边脸的流夏匆匆跑进来。
顾长慈将人拉住，这才发现流夏已经哭成了泪水，那半边脸上有鲜红的五个手指印，嘴角都破了口子。
流夏哭道：“我去找二夫人要人，可那边推辞说二夫人昏倒了，怎么说都不肯把大夫交出来，还打了我一巴掌……”
顾长慈面色冰冷，森然问道：“是不是二夫人身边的大丫鬟？”
流夏跪了下去，痛心疾首的说道：“奴婢们一时大意，让那两个丫鬟见着了夫人，夫人听了一堆胡言乱语，气急攻心才昏了过去，奴婢有错，请小姐重罚！”
顾长慈将人扶起来，轻轻摸了摸流夏的脸，温声说道：“这件事还没完，你留在这里照顾夫人，一定要寸步不离。”
流夏用力点头：“好！”
顾长慈整了整凌乱的衣服，步履平缓来到庭院里，走到那两个跪伏在地的婢女面前，然后猛地抓住了其中一个人的头发，让她被迫抬起头来：“好啊，你们好得很！”
她一把推开这人，冷厉的呵斥道：“把她们压下去，我亲自审问！”
立即有人上来将这两个人架起来，顾长慈正要跟着去审问，门口忽然有人喊道：“国公爷来了！”
顾长慈漠然道：“带下去，盯紧了。”
她就站在庭院里，目光冰冷的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顾国公，既没有行礼，更没有问安。
顾国公也不在意，急忙问道：“夫人怎么样了？”
顾长慈眼中像是积了冰雪，面色沉静的让人心里发寒。
顾国公自知心中有愧，也不好意思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复问道：“夫人她到底怎么样了？”
顾长慈终于出声了，然而确实冷笑：“父亲大人也知道关怀娘啊，平日里若是有现在的三分迫切，我娘何至于此？竟然连两个下人也敢在她面前放肆，不正是借了你这个一家之主的势吗？”
这话一出，四下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顾国公。
可出人意料的是顾国公并没有勃然大怒，反而有些窘迫的搓了搓手：“长慈，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娘的安危，别的事情是不是可以先放一放？”
顾长慈也渐渐平静了下来，说话也没有那么冲了，不过也并不讨喜：“从来都是我和娘相依为命，父亲大人不必担心。”
这话说得未免诛心，但顾长慈觉得自己说得没有错，这么多年来柳氏之所以能将正房夫人压的抬不起头来，有大半原因是因为顾国公对妾室过度的宠爱。让柳氏仗着得宠，抬脚就想把正当夫人踩在脚下。
前世的确是这样，今生不是了！
顾长慈眼神凌厉，直直的看向顾国公，如果两把利剑：“父亲大人，除了关心我娘，您还有什么事吗？有的话一并吩咐了吧，我这个做女儿的总不会拂了你的面子。”
她这么些年以父亲不知道母亲的难处，所以才不管不问，可后来她发现她想错了，这个宠溺妾室和庶女的男人并不是不知道后宅里的事，是他根本不想管！
顾国公沉默了片刻，然后将手压在了顾长慈的肩膀上，沉声道：“这件事你尽管查，谁人胆敢谋害主母，你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顾长慈被他的服软打乱了阵脚，心里头的话忽然被这一个态度堵住了，似是有千般委屈不得发泄，最终打了个转，还是在心底堆积。
似乎是赌气一般，顾长慈一甩袖子，喝道：“好啊！我若是查的出来，还望父亲能秉公处理，莫要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顾国公没有回话，低头快步进了房间，若是不知情的，恐怕还真的会以为他是一个关心妻子的好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