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军大败而归,退回蒙坑以南营地。姚兴颇为恼怒,召集众将会商。
姚详上前磕头告罪,请求处罚。姚兴见他面带血污,盔甲碎裂,显然是已经尽力了,倒也不忍责罚。
“起来吧,胜败乃兵家常事,你退兵及时,总算是没有大损兵马。魏军骑兵竟然如此凶猛,倒是让朕有些始料未及。哎,这可如何是好?”
建忠将军王多上前道:“臣早说了,此战不可接,结果如何?现如今兵马大败,士气大伤,如之奈何?”
姚绪厉声道:“王多,现在来说风凉话作甚?”
王多辩称道:“我说的可不是风凉话,我之前便已经提出了异议。可惜,你们一个个都说必胜,我当如何?”
众人哑口无言。这话倒是真的。王多战前确实分析了情形,表示不可冒然作战,可是没人听他的。现在被他反驳,倒也无话可说。
姚兴皱眉道:“王多,不必再说了。事已至此,还是考虑后续之事。魏军凶悍,恐一时难以胜之。但姚平兵马被困,岂能坐视。各位有何良策?”
众人一片沉默。姚详沉声道:“陛下,臣愿领军再战。此番虽败,我认为是轻敌所致。加之我马步军距离太远,难以相互助力。此番再战,臣请求马步协同。步兵推进,骑兵侧翼伺机冲击,步步为营,定可破敌。”
姚兴摆手道:“姚详,朕知道你的心情,想要搬回一局。但骑兵对战尚且不敌,更别说以步兵推进了。那岂不是要死伤更多兵马。”
姚详想要辩解。姚绪在旁道:“蒙坑地势狭长平坦,我兵马虽多,反不利于进攻。步兵数万便塞满战场,你骑兵侧翼如何进攻?要说步步为营,那需要一路修建拒马工事。但那么做,要解柴壁之围,岂非需要数月光景。且不说能不能做到,义阳公的兵马能不能撑得到那时呢?姚统领,此事休要再提。”
姚详闻言思索片刻,发出一声长叹。虽心有不甘,却也知道姚绪所言是对的。此处距离柴壁一百多里,步步为营,那要到何时才能推进到柴壁之下?再加上,自己也并无把握取胜,今日之战,见识到魏军的凶狠,其实已经有些没有心气了。
“然则,我们便毫无办法了么?”姚兴摊手问道。
姚绪沉吟片刻,躬身道:“陛下,臣有一策,或许可行。”
姚兴忙道:“哦?是何妙计?”
姚绪道:“妙计不敢当,但必是出人意料。陛下,眼下正面突进,恐难奏效。既如此,我们为何不另辟蹊径?乾壁被魏军夺回,魏军大举南下,乾壁势必空虚。若我们能够渡过汾河抵达西岸,往北渡天渡奇袭乾壁,再将乾壁攻克,则阻断魏军南下粮草物资通道,迫其兵马后撤夺回乾壁。则我正面大军,便可正面突进,乘机救援柴壁兵马。此乃釜底抽薪之策。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众人闻言,惊喜对视。姚详大声道:“妙计啊,妙计啊。此举可行。魏军在东岸,从西岸绕行攻乾壁,断其粮道,釜底抽薪,着实可行。”
众人也纷纷点头,表示可行。
姚兴也高兴道:“好,好。此计甚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断其后路。朕觉得也甚好。”
建忠将军王多却皱着眉头不说话。姚绪处于调侃,问他道:“王将军,你觉得如何?看你眉头紧锁,难道此计也不成么?”
众人都看着王多,王多缓缓道:“此计固然精妙,但恐怕对方早有防备。若之前义阳公的兵马不这么做,那便是出其不意的好计策。可惜,义阳公已经用过一次,此刻再用,便已经无用了。谁敢保证,魏军没有防备。天渡渡口只需数千兵马便可防御,恐难奏效。”
众人一听,犹如兜头一瓢冷水浇下,顿时蔫了。姚绪冷笑道:“王多,你这不过是臆测。谁说同一个计谋不能用两次?谁告诉你魏军便一定会防备?你这个人就喜欢特立独行,哗众取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么你倒是像个破敌之策来,我看看你有什么高招?”
王多咂嘴道:“我并无良策。”
姚绪大笑道:“瞧瞧,自己束手无策,别人的计划你又贬损的一无是处。我还当你有神机妙策呢。哈哈哈。”
众人一片笑声。
姚兴也笑了,摆手道:“也不要那么说王将军。王将军也是为了战局考虑。他的考虑也不无道理。朕倒是举一反三,想出了一个配合此计的办法。”
众人忙询问姚兴之计,姚兴道:“朕受姚绪之策的启发。谁说救姚平兵马必须要从蒙坑北上相救?柴壁就在汾河岸边,距离汾河不足数百步之地。我大军可渡往西岸,于柴壁所在的汾河对岸搭建浮桥接应柴壁兵马突围。此非也是一个办法?”
众人闻言,顿时纷纷惊喜议论。
姚详道:“陛下英明神武,此计当真可行。敌人绝对想不到我们会在汾河上搭建浮桥接应。此乃出其不意之策,尽得用兵之道也。”
“正是,正是。此计妙计。”众人纷纷附和。
这一次,连王多都抚须点头,表示此计可行。
姚兴呵呵笑道:“这办法,朕也是基于姚绪适才提出的办法想到的,不是朕英明,而是姚绪的计划很好,提供了思路。既然诸位都觉得可行,那么朕便要下令实行了。”
众人纷纷点头。姚兴于是下达命令,先派姚绪率步兵一万,渡河到西岸北上,实行偷渡天渡攻击乾壁之策。姚兴自己率领四万人马随后渡河,前往柴壁所在的西岸方位。为了不让对方察觉,姚详率两万骑兵和部分步兵于蒙坑入口大肆招摇,建造工事拒马,防止对方得知情形乘虚南下。确保阻击对手,不让他们突破蒙坑。
这般安排之后,当晚便派大量兵马在南边下游汾河水流迟缓之处搭建浮桥,让兵马渡河。
人多力量大,一夜时间,营地以南数里之外的浮桥便搭建完毕。姚绪率一万兵马旋即渡河,从西岸隐匿北上,直扑天渡。
当日上午,姚兴故意安排了一次正面对蒙坑之地的进攻。数千骑兵奔袭冲锋之后,佯败退回,以迷惑对手。午后时分,姚兴率四万兵马从下游浮桥渡河,当晚四更时分,全部渡河成功。他们隐匿于山岭之间,顺河岸山地一路北上。
五天后的傍晚时分,姚绪率领一万步兵急行军抵达天渡渡口。姚绪顾不得喘口气,亲自前往渡口观察。天渡渡口空无一人,一眼望去,对岸河堤山坡上没有任何的动静。不仅如此,上一次姚平渡河搭建的浮桥居然还横亘在河面上。姚绪看到此情此景,心中甚为高兴。很显然,情形并非王多所言那般,魏军甚至根本没在意天渡渡口,更想不到己方兵马会二次重临,故技重施了。
姚绪下令就地休整,让奔波了数日的兵士们在山林中睡一觉,以恢复疲惫的身体。当夜三更时分,兵马集结,前往渡口开始渡河。
时乃八月中,秋高气爽,朗月高悬。汾河水哗哗流淌,在月色下银光闪闪。四周景物清晰可辨,一切都顺风顺水。
第一批八百兵马率先渡河成功,在河堤下方整顿装备,准备上堤警戒,建立对岸渡河工事。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堤岸上方,无数的敌军冒出头来,箭矢如暴雨一般侵袭,密集如蝗,遮天蔽日。河滩上刚刚渡河的八百多秦军在极短的情形下便被射杀大半。随后,数以千计的魏军兵马冲下河滩,将剩余的兵马全部屠戮。
魏军兵士随即砍断了连接浮桥的绳索,将固定浮桥的木桩全部砍断。失去了固定锚点的浮桥顿时土崩瓦解,在急流之中化为片片散落的木排。正在桥上渡河的六百多名兵士后撤不及,全部落水。
这种急流大河,除非水性绝佳,否则根本难以活命。更何况兵士身穿甲胄,腰悬长刀,笨重之极。六百多名兵士溺毙大半,只有少数生还。
魏军弓箭手还在滩头用长弓向着对岸激射。此处河面宽不过百步,长弓射程可达一百三十步,恰好可及。大量的箭支落在对岸河滩上的密集人群之中,造成了不少死伤。另有十几张床弩在河堤上方隔河激射,中者血肉飞溅,化为肉糜。
姚绪急命兵马后撤,仓皇退到射程对岸,兀自怔怔发愣,好久才恢复了过来。
对方原来早有防备,保留浮桥之类的行为不过是迷惑自己罢了。想了想更是后怕,对方还好没有偷偷过河埋伏在山林之中,否则己方毫无防备,后果恐怕更加的难以想象。
姚绪不知道的是,魏军其实兵力有限。乾壁留守不过万人,又要确保乾壁粮草转运,又要防御渡口,其实兵马不多,不敢轻易过河。守御对岸是最佳的选择。
姚绪清点了人员,兵马死伤近两千人。其中一千四百人死在对岸和河中。被隔河箭弩射杀百余,伤数百。可谓是死伤惨重。
当下姚绪急命兵马掉头返回,生恐敌军再有埋伏。回去的路上,姚绪想起了王多的话,心中悔之不及。
【作者题外话】:告诸君:近期要搬家,网络也要迁移,孩子也要开学,诸多事情集中在一起有些繁忙。所以暂且每日只能更一章三千字的章节。还望见谅。九月恢复如常。勿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