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迎来了一位数年不曾踏足的稀客。
贺衍吩咐丫鬟沏茶，被那人叫住。
“贺公子，本宫前来可不是为了喝丫鬟沏的茶的。”凤眸娇滴滴地看着他，如同幼时跟从父亲经商跋涉时，荒野上勾人心神的艳花。
贺衍会意接过丫鬟手上的茶壶，面色冷冷，茶嘴还未移到杯口便听娇音嗔道：“贺公子！本宫金枝玉叶，不喝搁置超过半盏香的茶水。”
“今日到访，本宫只想喝贺公子现煮的新茶。”
贺衍抬眸，见她娇俏地别开眼同小丫鬟说话，并不理会他的视线。压着怒气甩袖离去，半晌寻来了茶叶，正要烧水时又被人止住，“哎呀，这是什么茶叶！”
美人指作兰花拈起一片，小巧的鼻翼翕动轻嗅，指尖张开茶叶飘落，“本宫不喜这味道，去换个品种。”
什么茶叶……上等的天山雪！还是你自己赏的！
唇角下压，贺衍没有应声，眸中郁郁盯着冷嫣儿。
“贺公子这是什么表情？”冷嫣儿扯了扯身旁青梅的袖口，对着贺衍比比划划，“青梅你看他，这鼻子这眼，一脸郁气不通的表情，像不像画上的兔子？”
青梅掩嘴恍然，“还真是呢二殿下……”
不愿再听这对主仆的调侃，贺衍脚步匆匆离去。有了前次寻找茶叶的经验，贺衍往返用时更短，毫无礼数地递到冷嫣儿面前不说话。
冷嫣儿呵呵一笑，就着贺衍掌心摊开的布包俯身嗅了嗅，“呀”一声。
“这味道闻着不错，如松叶上初雪一般清香，青梅你要不要闻？”
话音未落那只手便收了回去，手主人满脸不爽，在丫鬟磕磕绊绊的指导下摆弄茶具，煮水投茶。
什么松上初雪，亏得她吹！这分明是市井上常见又廉价的普通茶叶！不识货还充着脸面，真是……
嘴角不自觉带起讥诮的弧度，贺衍专心致志，没有再分神到冷嫣儿身上。
歪坐在椅上的娇躯懒懒瞧着，不时张开朱唇，咬下青梅剥好递来的果肉，两腮鼓动眼中几分兴致。
茶水煮好，贺衍没有沏茶或者摇着蒲扇替她扇凉，而是不知从哪寻来一炷香燃起，这才不急不缓，将滚烫的茶水倒入杯中。
“贺公子~”冷嫣儿指尖虚点了点茶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烫。”
一个字被她咬得在舌尖绕了几绕，好似撒娇一般。
小丫鬟低头不敢看二殿下和自家主子调情，退在角落里降低存在感。
贺衍眼中一哂，指向室内摆放的冰盆，“二殿下不如在此凉快凉快，便不觉得茶水烫口了。”
“瞧这话说的，恁的贴心。”说着娇羞面向婢女，“青梅我只是说茶水烫，贺公子便周全地联想到天气燥热，不忍让我受苦，还想为我敷冰呢。”
什么跟什么！贺衍正要说话，又听冷嫣儿道：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本宫思来想去，还是之前贺公子呈上的天山雪茶叶更有韵味。贺公子闲来无事，再为本宫煮一壶茶罢。”
“对了，”冷嫣儿看向香炉，“这茶过了半盏香可就不能吃了，未免浪费，劳驾贺公子替本宫饮尽罢。”
贺衍气结，二殿下摆明了是来他这里捉弄戏耍他，还“未免浪费”，她什么时候不是奢华铺张，区区几个铜钱的茶叶……
“贺公子何故这样看着本宫？”冷嫣儿不解地眨了眨眼，“本宫的性子贺公子早有了解，言而无信反复无常，想必不会大惊小怪。”
说完悠闲地咬了口果肉，满脸惬意对贺衍难看的脸色视若无睹。
“二殿下是在气贺某言辞不当捉弄贺某？”他腰背挺拔如松，面上怒气下沉，好似乌云间终于碰撞出电闪雷鸣，“二殿下何不好好自省，为何会给贺某如此恶劣的印象。”
“难不成二殿下以为自身的恶名远扬，都是空穴来风不成？”
他既生气，又有些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隐晦心思，想与她争辩论说一番。
说不清是出于什么愿望，他竟希望她能认识到自己的错处更正，好让他在心里高看她些。
冷嫣儿懒懒掩嘴打了个哈欠，明显没把他的话当回事。蓦地袖口一拂变出来一卷画展开，一会儿看他一会儿看画，不时点头认可。
“真的像啊，青梅你看，这兔子炸毛……”
见她如此态度，贺衍更气。讽刺的话刚到喉头，视线蓦地瞅到画纸背面的一处痕迹。
似乎是油渍一般泛黄，形状与记忆中一模一样，那是他幼时不小心打翻了饭碗……
“冷嫣！你把它还给我！”
脸色“嘭”地涨红，贺衍急急上前伸手夺画。